这一夜,长安城南有一家小客栈起了火,火是从两个女子的房间烧起来的。
据见过她们的人说,她们长着一样的美丽面孔,一个张扬,一个温柔,她们穿着很光鲜,梳着妇人的髻,好像是在等谁,又好像准备离去。
店中其他人大多在火灾中逃生了,只有她们没能逃出去。
南郊的乱葬岗又多了两具烧焦的尸体,没人能看出她们曾经有多么美丽,没人知道她们曾经在这人世等谁……
……
顾清桓的那沓举证文稿也被烧了,不过是他自己烧的,他和顾清宁站在院中的火炉前,将顾清宁从刑部带出来的几张盖过尚书印的证言供词随那些他夙夜完成的文稿一并投入炉火中,红的火焰一簇一簇冒出来,就像无数盛放的夏花。
“还有这个,还给你。”顾清宁拿出那个装着小药丸的玉瓶配饰。
他看着这个差点搭上自己性命的物什,没有立即如往日一样配在腰间,而是拿在手里来回把玩。
“宋知易把杨容安的死判为自杀,你的嫌疑解除了,珞珂投案定为爱夫心切误投错案,你能回朝做官了,她能回家了……本来应该等明日出了定案公文才能放人的,但谁让你姐姐就是刑部侍郎呢,徇私一回,给你们网开一面,你现在就能把她接回来。”
顾清宁跟他说话,他似乎没留神,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跟顾清宁上了马车,驶向刑部官署。
在车上,他看着那个小玉瓶,终于开口:“其实,这是她留在命案现场的……”
“什么?”顾清宁惊疑道。
顾清桓将它握在手心里,感受它的圆润冰凉,还有与手骨相挤时的硌疼,就像在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笑话:“那天,我没有佩这个玉瓶,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小瓶放在家里,我就没吃上药,她一定是看到了,才会着急我那么晚不回家,才去官署找我……才跟踪我去了杨府,目睹我杀人……然后,她就将这个玉瓶留在了那门外,让人发现……”
“她故意陷害你?”顾清宁觉得不可思议。
顾清桓摇头:“不是,她只是想替我投案自首……就像现在这样,所有都以为她愿意替我去死……其实她真的愿意,只是她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知道,让我知道她有多爱我……”
“荒唐,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如果我们没能救回你们呢?”
他道:“在看到我杀人之后,她就想过了,她也没打算活……”
顾清宁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能这样?太胡闹了!”
“可是她爱我啊,姐姐,我娶了一个真爱我的傻姑娘……”
他从玉瓶里倒出几粒药丸,吞下,是甜味的,一点没有药的苦,又将玉瓶系在腰间。
那天黄昏时分,他从大牢里接出何珞珂,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他们在长安街上徒步前行,并肩而立,晚霞的映照下,她转头问他:“都过去了吗?”
他微笑点头,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都过去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