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你永远不能放手,利润全在采购上。不,我可以开始替你管采购。”
“好。”
“还有一件事,你通知财务,等移交给罗庆后,我取两百万,打新股玩。以后我就是退休老头了。”
柳钧指指楼上:“与上面的人有关吗?”
“我的事,你少管。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大麻烦女人。”
“好吧,上面只要不是男人。爸,罗庆能回来,我今天很高兴,本来想跟你好好喝几杯酒,庆祝一下。罗庆年轻,潜力无穷。最关键的是,他从这个身份跳出来,首先说明他心中的强烈认同。爸,你说他认同的是什么?”
“现在谁还看不出我们腾飞前途光明?赶紧搭末班车进来,做个开国元老,罗庆是个聪明人。”
柳钧无奈,只得结束谈话,放满面春风的爸爸上楼去。其实他心里更想找崔冰冰说话,述说罗庆回归的兴奋。当初一无所有的罗庆为什么离开,而现在前途无量的罗庆又为什么放弃现有,绑到他这条贼船上,其中之原因,怎能不让一路头破血流走来的柳钧感慨万千,这其中岂是一个有共同信念所能解释?崔冰冰能理解他,而且他也喜欢回家与崔冰冰说说各自的工作,现在他空落落的,兴奋无从寄托,憋肚子里闷死。
崔冰冰离开柳钧的别墅,将几包日用衣服一扔,先投入铁杆好友们的怀抱,寻求支持。她一说,好友就扔下大家小家,将崔冰冰温暖地包围起来。可是结果大出崔冰冰意料,大伙儿温柔指责柳钧不该手法如此简单,却没人说柳钧态度粗暴。而对于崔冰冰的出走,大家却都大不以为然。好友提出一个只有好友才敢提的问题:“你都三十多了,柳钧这种条件不错而你又喜欢的男人过了这村没那店,你跟他计较态度好坏,你是不是这辈子不想嫁人了。你即使知道他吃定你了,你也只能让他吃定,先结婚再徐徐谋之,这种生意人浑身辫子,多的是办法降伏,唯一前提是一纸婚书。”
一个好友提出后,其他好友纷纷补充,让崔冰冰别意气用事。崔冰冰迷茫地听着,心里也是想到年龄与结婚的问题,她已经是老大难,若是她自己再不识趣地折腾,那么折腾死的唯有她自己。崔冰冰的骄傲几乎被打击殆尽,似乎不结婚她就是一个失败者。但是崔冰冰在一团糨糊中抓住一丝灵光,颇为中气不足地问:“那么,我为什么要上赶着结婚?”
一句话问得个个都是大本以上文凭,能言善辩的女友陷入沉寂。但很快,几个女人一台戏,结婚的女友一点一点地概括结婚的好处。事关终身大事,崔冰冰虔诚地做好记录。等几乎记满一张纸,女友们停止总结,看向崔冰冰。崔冰冰则是端出工作态度,拿出一支荧光笔,道:“我们用排除法,你们看我划掉我单身也能解决的问题。经济类,都可以划掉,我的收入应付生活绰绰有余,柳钧也不是巨富。生活类,现代社会,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解决,不靠男人。社交圈,我很丰富……”
崔冰冰一项项地划掉,最后只剩四项:感情得以契约保护、孩子、社会认可、稳定的性。
“如果我委曲求全地谋求一个婚姻……”崔冰冰又划掉两项,分别是感情和性。“那么,我为什么要上赶着结婚。”
女友忠言逆耳:“你不能轻视社会认可。”
“我够坚强。我有独立的人格和独立的经济,我有能力,我就是要追求独立的爱情,没有附加条件的爱情,单纯的爱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女友们都劝说崔冰冰不要理想化,无论男女,到了这个年龄,谁的潜意识里都已经混杂了无数不单纯的因子,这个年龄的人还拿得出单纯的爱情来吗?女友越是劝得现实,崔冰冰越咬牙切齿地想,她绝不妥协。
婚姻中的女友们再不可能像过去那样玩个通宵,一到时间,纷纷作鸟兽散。几乎是女友们前脚走,柳钧的电话后脚赶到。崔冰冰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个“柳”,心头一阵狂跳,狠狠将手机屏幕朝下拍在沙发上。但一个短信提示随即进来。崔冰冰虽然恨不得往手机上吐痰,却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她给自己开解,万一是哪个亲朋好友的短信呢。可是,还是柳钧的:“我在你楼下。”
柳钧并非惜字如金,但他很技巧地只打这五个字,让崔冰冰无穷遐想。他想上楼,请她下楼?或者他单纯地在楼下痴望,没有勇气走出下一步?
楼上崔冰冰心乱如麻,可是第二条短信随即赶到:“罗庆rr。”
两人前不久刚挤在一起连续看了两部《木乃伊》,崔冰冰对“rr”记忆犹新,她还探究过为什么要加一个“”。而就是这个“”,勾起崔冰冰无数回忆。她心中强骂一声:“恶棍。”
柳钧看着楼上的一扇窗,虽然他有那间房门的钥匙,可是他今天不愿上去,上去意味着前功尽弃。可是他又不能放弃崔冰冰,有点儿眼巴巴地等待着崔冰冰以任何方式回应罗庆回归的好消息,即使兜头泼一盆脏水下来也好。可是等来等去等不到,他只得讪笑,知道也不可能等到,就又发一条短信:“天不早,早点关灯休息,bbrrw,乖。”
崔冰冰简直抓狂。她在柳钧的竭力推荐下看了奥威尔的《1984》,于是“bbrrw”成了两人之间的密语,柳钧经常在她走进浴室差不多脱光衣服的时候,潜到门边神秘地说一声“bbrrw”,引得门里门外一阵大笑。可崔冰冰此时怎么笑得出来,她想动拳头,此人太无赖了,什么意思。但她最恨自己不争气,被那恶棍三言两语挑得心烦意乱。
下面的柳钧将三条短信发出后,心里平静许多,斟酌了会儿,发出最后一条,就开车走了。“冷静几天,我们找时间好好谈。我走了,晚安。”转弯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下回头看一眼,仿佛见到那扇窗户有窗帘晃动,他停顿了会儿,还是走了。态度决定论?态度解决不了问题。态度可能掩盖问题的爆发,但掩盖的问题依然是问题。
第二天下午,柳钧以一个小型会议欢迎罗庆的加入。简短欢迎仪式过后,立刻切入正题。正题与宋运辉叫柳钧过去旁听会议有关。东海集团在上级机关要求下,准备自主研发一套设备,暂命名“东海一号”,整条生产线需要分门别类发包给不同厂家研制。宋运辉将其视作政治任务,即使投入大于设备的全线进口,他也认,这是培植本土制造业的必须。碰头会上,各家企业老总纷纷出面认领,柳钧看来看去,难度低的,轮不到他,东海集团自己就能完成,难度高的,适合他的却是一块硬骨头,一套机器人系统,东海集团已经征求好几家高校及国家级科研单位的意见,都视为畏途。可若是能够成功试制,那么前途无量。但是柳钧当场泼宋运辉一盆冷水,即使试制出来,也不可能全部国产化。最关键的是,腾飞的资金实力在这种高端机器人系统研发面前,完全使不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