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美云,你我自小一块长大,我将你当做我的妹子,我也很明了,你不过将我当做兄长。你与你振嵩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他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只需与我讲。”
美云隐藏在眼眸身后的欢喜还不及跳跃出来,就被他一下掐死在了摇篮里。
她不肯叫他看到她的窘迫与可怜,逼着自己微笑:“很好。”
她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对着她点一点头,嘱咐她在浙江照顾好自己,掉转身就走了。
留给她一个背影,连头都没回。
他说“他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只需与我讲”,美云半弯着腰,心口剧痛。她现在就需要他,可他为什么就不回头望一望,听她讲呢?
她再也没有任何心思与人做什么感情游戏,放下了浙江的工作,美云回到了沪上。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兄长埋怨她,怎么这样不懂事,以那样的方式给周重霄那样一个大的难堪。他是刚坐上督军位置的人,底下有那样多的人不服他。周老太太原就不停找着他的错处,这一遭,她退婚,更给了周老太太讨伐周重霄的一个机会。
兄长说,他现在很艰难。
他再怎样艰难,哪里有她艰难?不是她不要他,是他自己要走。
美云又恨又怨。可她再怨恨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怨恨的人,是她自己。她对自己太有信心,对他太有信心,最终,他却给了她这样一个大巴掌。
而这个噩梦仍将延续下去。
她还未从那场噩梦里清醒过来,她还未收拾好自己,再度朝着他走过去,他却已要成婚。而对方正是浙江梁氏的七小姐。
嫉妒、恼恨、痛苦、折磨,每个夜晚,像是水鬼一样揪着她的灵魂和心脏。她翻来覆去,如蚁噬心。
她恨不得将那个梁娉撕成碎片,恨不得把梁娉拆吃入腹。
她计划在她前往沪上的火车上杀了她,也想过在他们的婚宴上下药。可她却只能站在兄长的身旁,望着那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中走进洞房。
火红的洞房,似一把火,似火海,朝着她咆哮汹涌扑来。
她痛苦至极,那把火越烧越旺越来越凶恶,她快要疯了,快要死了,快要不能呼吸。可她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倾诉,先放手的那个人是她,所有的苦痛折磨,她只能一个人咽下。没有救赎,没有彼岸,没有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