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黛玉打这些话里听出了多少猫腻, 但她瞧着宝玉讲述时的神态、用词就知道, 这位宝二爷是十分相信这是一段奇缘的——也对, 他自个儿的存在就是奇迹的证明。
“哪此事你打算如何计较?”黛玉瞧着他一脸欣喜就无语烦燥, 出声打断了他的感叹,喜相逢什么的, 纯是宝二爷的个人感受, 请恕本姑娘无法理解这种死乞白赖、死缠烂打, 集精心、耐心、恶心于一体的偶遇。
“计较什么?”宝玉一愣。恍然道, “……你上回说得极是, 我已将李贵他们几个,噢,还有茗烟他们都骂了一顿,再不许他们传这事儿。虽是亡羊补牢,只望不算太晚才是。”
“……那位袭人呢——她现在还叫这个名儿么,也该换一个才是。”黛玉出口就觉得自个儿多话了,不该问的。
“她?她如今是蒋兄的房里人,虽算不得朋友妻,但也不是我该置喙的。”
黛玉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噎得无语。
这局渣男对白莲花, 渣男胜出。
但,渣得好!
黛玉又气又笑,“你这话说得倒是极明理。”却与袭人往日的话正是一对——那贤惠人不是标榜跟了哪位主子就眼里心里只有主子再没有别人么——无情无义得有理之极。
宝玉得了赞, 也是满意, “我如今在外面走动, 也见了些人情事故, 你且放心。”
黛玉呲声一笑,用食、中二指上捻着的棋子敲敲棋盒,将子落在秤上,道:“是是是,你素来人情老练,世事通达。所以能干的宝二爷,想好了这盘棋输了要怎么办了么?”
黛玉不相信骂上两句宝玉的那些长随小厮们就会老实了,那一房的丫头们都不闹腾了,但她一个外姓姊妹,如何好插嘴他房里的事。就是袭人这事儿,惹不是于贾母有碍,她也是不会过问的。她如今愁得就是以后怎么离了这麻烦,怎么巴巴地参合进去。可若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就真等着被污一身泥么……
黛玉很困惑,于是她将这些困惑求教于能讲之人,是的,就是她爹。
打去年她干了回蠢事后,她每每思之都羞愧难耐,且又有些七七八八的烦思让她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前几日她回家祭祖,顺路去十一兄家小坐,瞧着嫂子隆起的腹部,看着她一脸幸福地说着迎接孩子的准备,她忽地觉得,她的眼光她的心思,不应只关注着贾府有关人与事,而应看看未来,看看别的更值得她欣赏、关心的事物。
这两日长暑渐起,各房都开始用冰的时候了,她却爱于廊下花树荫间静坐,侍候的品雨几个小丫头也不好劝,只有回润妍走过时问了她一句,“姑娘不热么?”黛玉回了一句,“热呀,如此方知是活着呢。”可把润妍吓得不轻。偏姑娘笑意盎然,也不知是正经话还是在逗她,倒叫她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更是叫众人瞧了笑话。
好在黛玉坐了两日也就罢了。仍是该读书读书,该写信写信,嬷嬷们瞧着无事,也才放下心来。
黛玉遂开始给父亲写些流水账。都是她于这府中所见所闻。如老太太院子的看门婆子夜里偶尔会吃酒;宝玉房中的丫头太吵,因为两个通房各自为王;薛舅姨跟着二舅母来时总会给院子里的下人发赏……点点滴滴,事无好坏。
——因为黛玉想通了,很多人的命是与她连在一起的,她若要改命,本就不只改她一人之命,则也必不能只穷她一人之力,她一人之力甚微,需得众志成城,方得逆天而行。似她以往那般藏着掖着的小打小闹,根本无甚用处。要做,就要尽全力……若真真因此害了父亲性命,她冷冷地望了望天,哼,我还是有回去的时候的。
即如此,她要正大光明地离开贾府,别的不论,就从入贾府的原由理论起:一是尽孝;二是姻缘。若是前者,外祖母若不在了,她自然可以离开,但,她不愿以此为愿。那只能从后者着手了。
父亲送她入京,自是希望她能借机寻个好人家,可若是贾府待她不好、贾府自身不好,近墨者黑,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话,父亲未必愿意让她长留贾府。
是以黛玉开始如实地向父亲报告她的生活状况了。
给父亲的信纵是一旬一送,此时也都还在路上。昼日漫长,却是晨间的时光最好。黛玉于花荫间坐了两日,很是喜欢这时节的花草清香。是以每每晨间披了披风于院中散过步,趁着日头未烈,也于廊中坐上一刻,看看书,品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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