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归年在抬眸的瞬间,望见她如水墨丹青一般缥缈绝美的眉眼,钢笔尖上的一滴墨就在此时坠下来,在白纸上晕染开了一团乌黑。凄清的冷眸微微一闪,莫归年默默盖上了钢笔,不作声,仅仅盯着她。
他微仰头看她,温十月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只是轻轻弯了弯唇角:“莫医生,你好。我是这次从墨西哥来的进修生,胸外科温十月,听说是你带我,以后请多多指教。”
万年不变也绝对不会错的公式化口吻,同刚才和易凡说话时相差无几,脸上的微笑也仅仅介于礼貌而已。他一霎时哽住了喉,只是沉着声音开口:“嗯,温十月对吗。”
不知为何,在不经意之间,他的嗓音沉得厉害也紧得抓狂。她却还是清浅开口:“对,温十月。”在莫归年的眸光以绚烂烟花消逝般的速度湮灭时,温十月笑笑说:“莫医生,我明天起才正式开始上班,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在她眸光一转,将将准备转身的时候,莫归年隔着桌子,高大的身子前倾而去拽住了她的手腕,骨头咯得他的手有些钝痛。
“十月。”他的声音很沉很沉,但是却很轻很轻:“你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她以前说过,只要是看着他那双眼睛,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黯然失色并且崩溃。她说无论世间任何都比不上他的瞳眸,还说他的瞳是她至今为止永远看不够也最眷念的东西。
温十月果然怔忡片刻,就那么一瞬间,他逼着她将二人的视线交错。她终于对上那双眸,那双曾被她称为稀世珍宝的瞳眸。依旧清清亮亮的,好像整个银河都汇入在了那双眸中,否则怎么会那么璀璨那么亮。
她胸腔处被锻造了七年的心脏,本来以为已经是铁石般的心脏,表面竟然在对视上他时开始裂出了缝隙,然后咔擦咔擦响,她知道,那是缝隙在扩大。
脸上却依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连眼底的微波都是盈盈平稳的,轻轻开口:“莫医生,还有事吗,还是说你眼睛里有沙需要我帮忙看看?”
字字清楚无比,语气平淡得让人听不出第二个音调来。
温十月的眼角眉梢处都是在墨西哥留下的异域风情,那种轻飘飘的笑意在脸上蔓延,望向他时,更是风情万种。
她的话像针一般细密地刺过来,而他像是触电一般收回手,白色大褂将他的容颜衬得如云般的干净柔软。只是,那如此干净的容颜上却像是被人泼了墨一般,脸色阴郁到不行。
温十月凝视着那七年未曾谋面的眉眼,他的气息就在眼前,这么浓烈,却又感觉还是那么遥远。她一瞬间失去了心魄,只是怔住,现在原地不动。
二人就那样面对面,中间隔着的不是一张桌子,而是满满的七年时光以及一些……被人抛掷在时光中的东西。
“十月。”他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来,只是淡淡的:“你别这样。”别这样装作和我完全不熟悉的样子,别装作我就只是一个路人甲的样子,你这样,我很不好受。
“我怎样?”原本波澜无惊的语气却在瞬间变了音,当年一张明媚的容颜上此刻尽是凉薄与冷:“莫医生,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我做好我分内的事情,井水不要犯河水,这样就好。”
伴随着尾音的,是温十月转身时激荡起来的长发飘扬,漂亮精致的鬈发满满映入在了他的眼中。如银河般璀璨的黑色瞳眸之中一分分暗淡下去,自她转身后,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七年了,时隔七年才见到她。当时一脸笑靥追在他身后一遍又一遍喊着归年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无比的姑娘疏离陌生地对着他微笑,莫医生,你好,我是温十月。
他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靠在椅子上,抬手摁住眉心,简直头痛欲裂。十月,你还要我怎样?
*
十月,整整七年,你都没能忘了我,我是不是该高兴。你也说过,我带给你的冲击几乎是致命性的,所以你没能忘了我。可是十月,既然已经再一次碰面了,那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喝杯咖啡,非要装成这般疏离淡漠的样子,就是为了刺激我吗。
你忘了,你无时无刻都在刺激我。手机里专门为你设置的铃声时不时都会响起,哪怕是在手术室内也不例外。每次的每次,我接起来,你不说话,你一个字都不说。
那日在替苏南浅母亲进行手术时,手机整整响了17次,我真的分心了,差点割到大动脉。我甚至都联想到了慕辰撕了我的场景,我是真的以为我会做砸那场手术。那几个小时中,我一直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