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大的搪瓷水杯,正袅袅冒气。
殷梅冷,端起来暖手,喝了一口:“好甜。”
殷竹没说话。
外婆招待别人,永远是一杯浓度很高的白糖水,后来很多年,外婆去世了,兰草对于殷梅来说,早已不复昔日的人情热闹,但那杯白糖水,却是她经常想喝到的东西。
她曾在很沮丧的时候,买了一大包白糖,和在开水里,喝下去,却并不如外婆泡的有滋味。
她想:应该是需要泡在搪瓷杯子里。
但她没有买过搪瓷的杯子,她那时已经是个处事不惊的成年人,明白转运珠、幸运草、发财树这些东西都只是一种慰藉而已,她也知道,外婆没了,再也不会有这个糖水的味道。
夜里睡觉的时候,殷红召和殷竹睡一间,殷梅和外婆睡。
外婆有点老年痴呆,有时候分不清人,但只是极少数,平常精气神格外好,又加之本村不少五服内的亲戚照看,所以她一直拒绝去和陈卓远住,独居于家。
她的炕头放着两只硕大红箱子,箱子周身描了牡丹花纹,瑰丽好看,虽然有些地方脱了漆掉了色,但难掩精巧手艺,是外婆年轻时候的嫁妆。
殷梅正趴着看,外婆进来,她瞬间坐好。
外婆笑笑,坐在炕边,摸出一只手绢,小手绢打开,亮出里面的小白兔奶糖。
“给你吃。”她靠近殷梅,小声咬耳朵:“不给竹子,竹子不乖。”
神情像个小孩在跟小闺蜜私房话。
殷梅笑出声,又赶紧噤声,怕打扰殷红召睡觉。
她吃一颗奶糖,格外甜,在糖味道里甜甜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她裹着被子,外婆已经不见了,她听到外堂里火柴燃烧哔哔啵啵的声音。
殷梅裹着被子,趴在炕上。
过了会儿,外婆进来了,一撩帘子,笑:“醒啦。”
殷梅作势要起。
外婆:“冷得很,别起来,再睡一会儿,外婆给你端过来吃。”
外婆又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端着一只瓷碗,递给殷梅,殷梅赶紧去接。
碗里是两颗荷包蛋。
殷梅笑,赶紧咬了一口:“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