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远狼狈不堪满身血与泥的滚下去,几乎要滚到她墓前不远,他感觉自己疼痛中意识都要模糊,而在愈发灰暗下去的视野里,他终于滚落在一片草坡上,最后看到的是她墓旁的残花,与摔碎的陶瓶……
山光远不想死。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死……
他怕入了地府,战争后熙熙攘攘的奈何桥上,他寻不到她,她也不会等他。
山光远将手伸向墓的方向,还想撑着身子爬起来,疼痛却像战船下的水浪般将她吞噬,他感觉温热的血淌的后脑后背洇湿透。他挣扎着……被拖入无边无声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惊呼。
山光远如同被惊醒般,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大睁!
光线刺眼,春风柔暖,他眨着有些酸痛的双眼,就看清眼前一个扎红绦双髻的华服小女孩从假山上摔落下来,就要从高处掉进他怀里——
他连忙伸手接住,却没有站稳,只感觉后脑勺磕在假山上,一时分不清是不是死前撞在路边山石上造成的痛楚。但山光远顾不上那些,他双手抱住怀中女孩的肩膀与腿弯,半低下身子去看她……
这是,小时候的言昳?!
那他现在是在——
他望着自己一双细瘦的手,那明显是她小时候……!
山光远抱起她,环顾四周,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猛地想起来——是白府,是他们小时候还生活的白府的格局。
而言昳在他怀中,似乎昏过去了,无知无觉的歪着头躺着。他恍恍惚惚的伸出还有冻疮的手指,指节蹭过她娇嫩的脸颊:所以,之前出现的言昳……是来接他了吗?
*
言昳迷糊中伸了个拦腰,眼睛未睁,胳膊就先甩开,大字型瘫在柔滑的被褥之间,咕哝道:“阿远……”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眼睛也不睁开,就伸出胳膊,忍不住拔高音量,有点鼻音的呼唤道:“……山光远!”
“嗯。”回应好像就在脸旁,她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去似的微凹,这才哼哼笑了起来,睁开眼睛:“唔……我还想吃你做的雪菜粥……”
她睁眼,山光远似乎刚刚洗了头发,脖子上还搭着软巾,他穿了件深蓝色的丝麻单衣,领口微敞,她笑嘻嘻的滚过去,手立马就钻进他衣领里去,靠着他撑在窗上的胳膊道:“独居丧偶老男人一大早就勾引人啊。”
山光远并没怎么躲避她的动作,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习以为常,低下头来正要亲亲她脸颊,听了这话却皱起眉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还没成婚,便说丧偶?”
言昳有点迷糊的看着他,似乎也感觉手感不太对劲,这个明显要结实强壮不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嘟嘟囔囔道:“……怎么一觉醒来,还变大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快呸。”
言昳这才环顾四周,屋内漆柱雕粱,帷幔绒毯,华贵且宽敞,显然不是那小小的院落民居。她在京师的宅府中。
言昳缓缓撑起身子,道:“我怎么……在这儿?”
山光远拧眉握住她胳膊,将她扶直几分,宽大的手掌忍不住贴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又贴上自己的额头:“说什么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