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你既然不觉得我脾气差,那活该你忍着,活该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我好。到时候,你再对我多一点耐性好不好……”
她声音越来越低,山光远低头看她,言昳困得双眼迷蒙,呼吸拖长。
他嘴唇弯起,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头卷曲的绒发,指腹像是描画般揩过她的眉毛,道:“睡吧。”
她也咕哝:“你也睡啊……”
山光远其实不想睡,他想要一直抱着她,看着她,但渐渐轻飘的雨丝,她温热的身体,安心悠长的呼吸,他也犯出了飘飘然的困倦:他以前总不理解旁人说人间烟火、粗茶淡饭是幸福,如今他就像是一辈子没有味觉的人渐渐恢复了味觉,他能品出幸福的滋味了……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早醒的也很自然,没有噩梦或惊吓,他像是太久没有自然苏醒。
天亮起来,一点点积蓄的雨水从屋檐边缘滴下,外头鸟声啾啾,阳光璨然,他缓缓睁眼,呆了一会儿,半晌才猛地转头看向身侧。
空空如也——!
新买的被褥还卷在那儿,软枕上甚至有微凹的褶皱,他猛地坐起身来,四处环视,而她的绣鞋还在床边摆着。
房内一点也没有变化。
他本想开口唤她,却忽然像是被掐住嗓子一般,叫不出她的名字。
山光远手有点发抖的抚过去,床单上有不易察觉的香气,但已然一片冰凉。
山光远猛地挣扎着起身,踩着鞋推开门去。院内落叶飘零,泥泞的石板上没有一个脚印,厨房、马厩都没有她的身影,他的小院中又只剩下风声与鸟叫声。
他多希望自己一个转角,就瞧见她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捧着花盆笑嘻嘻道:老男人,是不是觉得我跑了?
但四处都没有。甚至没有她的脚印,她的气息。
言昳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再次突然消失,他与她一同买的木梳簪子衣鞋还都留在原处。
但山光远竟然有些平静。他就知道,是他疯了,她不可能会复活。
不知余老板会不会看他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去买衣裳买鞋子,心里还在嘀咕。
可当他拖着脚步回到屋内,只瞧见歪斜的茶壶旁,一个陶瓶内插着两三枝枯萎的小花,那是他从她墓前摘回来的,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些想法。
在他摘花之后,她才突然出现在他院子里……
山光远这个不信鬼神的人,忍不住异想天开起来,会不会是她的灵魂附在那花朵上跟着他回了家,这些花已经枯萎了她也不得不离去。会不会只要是他去她墓前摘一朵新的花,她便会在夜间再次回来,酣睡在他身旁……?
这一点可能性,就引得山光远再也站不住了,他拿起花瓶,披了件外衣,就急急往院外走去。她的墓不算太远,只要走过一段山路,只要绕过一段险弯,他就能——
雨后山路泥泞湿滑,山光远没有换靴子没有拿木杖,走到一半就滑了好几次脚,而眼见着她墓碑就在这道坡路尽头,山光远心中焦急忍不住加快脚步,那只跛脚却没能踩稳,猛地从陡坡上滑下去!
他努力想护住自己的头部,却还没来得及抬手时,就感觉到后脑勺狠狠撞在路边的尖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