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纪之楠结婚了。
领证那天,看得出来他悉心打扮过,他跟着我一起进民政局大厅的时候,瞧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还小小地“哇”了一声。
我也是第一次来,但并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做停留。我找了早就联系好的人,填表、拍照、拿证,十分钟就搞定了。
纪之楠对那边国徽下的宣誓台看了好几眼,跃跃欲试的样子,我装作没看见,径自往外走,他忙追上来。
车上,纪之楠捧着小红本问我:“下午……您有没有时间呀?”
我本想说没有,转念想起纪伯父转给我的股份,还有刚分到纪之楠名下的公司,改口说:“什么事?”
纪之楠见我没拒绝,连忙道:“下午我去棚里拍定妆照,就前面不远,你有空的话……可以……”
我明白了,他想要我陪他去。即便是利益联姻,表面上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于是我答应了。
他很高兴,眼睛都亮了,化妆的时候一直往我这边瞧。我坐在边上翻杂志,他的助理端茶进来,我顺手把茶放到化妆桌上示意他先喝,他脸立刻红了,喝了两口,把茶杯转了个方向又端回来:“您也喝。”
我没接,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局促不安道:“抱歉,抱歉我忘了。莉莉,麻烦你再倒一杯水过来。”
我有洁癖,他应该听纪之樟说起过。来到这里上高中后,我在纪之樟的建议下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很负责任地帮我分析原因,可我不想对他坦白。
这得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我还在乡下,妈妈病了,精神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次隔壁二叔来家里借钱,说是借,其实就是明抢,他从妈妈枕头底下翻出钱就要走,我拦着不让,说这是妈妈看病吃饭的钱,他不耐烦,说以后给我们母子俩送饭吃。
他送来的都是什么呢?馊掉的剩饭剩菜,还有长霉的馒头。我一怒之下将饭菜掀翻在地,二叔得了钱刚喝过酒,扬起手把我按在桌上,拿着发霉的馒头往我嘴里塞,我那时瘦弱,再加上几天没吃饭,根本反抗不了,带着怪味的馒头被塞进嘴里,令人作呕的味道盈满鼻腔。旁边披头散发的妈妈指着我咯咯地傻笑,二叔发着酒疯,把我摔在地上,走到床前,一边淫笑一边把手伸进妈妈的衣服里。
从那之后,我就对脏东西产生严重的抵触。什么东西脏,什么东西不脏,无形中有了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眼下这杯茶水有些奇怪,如果是别人喝过的茶,我一定会断然拒绝,纪之楠递过来的却让我有些犹豫。
幸好他没让我为难,化完妆就出去拍照了。
我一个人又看了会儿杂志,站起来出去走走。那个小家伙把我拖到这儿,无非就是想让我看他工作的样子,去看看也未尝不可,说不定他看到我又会脸红。
经过卫生间,我进去洗手,有两个工作人员模样的男人在角落里抽烟聊天。水流声遮盖不住他们的声音,我不想听,对话内容却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
聊的是今天在棚里拍摄的某纪姓男星的上位史,说他看似单纯,实则私生活放荡,从18岁出道以来,就爬了不少导演和资方的床,不然哪能红这么快,这部剧沈彦安的角色也是这样得来的,其中一个男工作人员用鄙夷不屑地口吻说:“试镜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从导演的休息室走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
我平静地关上水龙头,走出去,拿出手机查了下这部剧的演员名单。
纪之楠饰演沈彦安,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