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染面色一僵,有些不自在道:“听不懂爹爹在说什么。”
小意送过茶就出去了,书房里只有父女二人,晏祯也不打算和她绕弯子,直言道:“她胡闹的多了,我也不觉得稀奇了,比起她的江山社稷,我自然还是要先操心我的女儿,至于她心里有的什么章程,就让她自己去折腾好了。”
见晏青染不说话,晏祯放缓了语气,轻叹道:“有件事还没和你说过,前几天吕家父子私下约我见了一面,谈到了你和吕显的婚事。”
他打量着女儿的表情,确定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吕显年纪本来也不小了,早该成婚生子,我早先也答应过吕太尉,大概就是今年,他家里也早就做好了迎娶准备,即便没有陛下作梗,你也是要从我晏家女,变为吕家妇了。”
“是因为陛下给了吕显危机感,所以要把婚期提前了是吗?”晏青染看向晏祯,神色无波,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冷静。
晏祯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合好的良辰吉日,是下半年八月初七,但如今吕家着急了,等不到这么久,所以有意将婚期提前,这十七年的婚约,也确实该落实了。”
“爹爹答应了?”晏青染又问他。
晏祯没正面回应,只是道:“君夺臣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陛下如今的胡闹,也只是仗着你和吕显未拜天地罢了,等你真的进了吕家的门,成为了吕弘安的儿媳妇,她即便身为一国之君,也没有强抢他人妻子的道理。”
他没忘记明棠当日和他说的话,但是他也不会被那些话威胁到,普天之下那么多人,皇帝爱要谁要谁去,但是他晏祯,还不至于为此屈服把女儿送出去。
之前倒是有过要重新给晏青染找个夫婿的想法,但一时半会儿的,人选可能不少,到底比不过知根知底的吕显,且吕弘安亲自带儿子找他,做过保证,又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晏祯心里有了思量,左右是要得罪皇帝,进一步退一步,大抵也没什么区别。
“爹倒是没有逼你嫁人的意思,但我答应过你娘,绝不能让你入宫,更何况当今与你同为女子,她不怕千古骂名,这却不是我女儿该承受的。”
晏祯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染儿,晏家永远是你的家,并不会因为你嫁了人而改变分毫,今后若吕显待你不好,也依旧有我,有你三位哥哥做你一辈子的靠山,你不要怨我。”
他眼里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决。
晏青染和他对视了一眼,满腹心事堆在了嗓子眼儿,但目光落在父亲不知何时染了霜色的两鬓之处,最终也只是道:“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又怎么会怪爹爹。”
“那就好,那就好……”晏祯垂下眉眼,连声念道。
他说吕弘安和他保证过,吕家绝不会冒犯皇帝威严,落得和那八位朝臣一样的下场。吕显也和他保证,和晏青染成婚之后,夫妻二人永以为好,绝不填房纳妾。
晏青染知道,这是她爹所能给她找到的最好的夫家了,虽不知吕家父子二人的承诺是否能够兑现,但只要晏祯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所以在晏祯小心和她说明,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之时,她也未置一言,只是点了头。
是夜,明棠从梦中惊醒,一时恍惚。
床帏外头传来隐约声响,但未经她允许,无人敢点燃烛火,亦无人敢出言打扰。
重华宫的人都知道,自陛下死里逃生,便时常深夜惊醒,就坐在床上不动,既不唤人点灯,也不让人奉茶,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又是在想着什么。
偶尔她会再睡过去,好似无事发生过。
但更多时候,她都是枯坐到天亮,整个人阴郁可怖,令人不敢靠近。
只有明棠自己知道,自重活一世之后,她经常会做同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