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未免太不懂女人心了些。”着一袭鹅黄广袖流仙裙的曼妙身影于同桌盈盈落座,垂落的珠串微微晃动,互相碰撞着簌簌作响,如一枝华贵中带着几分娇俏的金芍药。
身后还跟着长长一队服侍的宫女侍卫,仪仗之大堪称招摇。
举手投足间暗香盈袖,是好闻的鹅梨味道。
“被埋没而郁郁不得志的落榜书生,善良敦厚却被恶嫂欺凌苛待的牛郎,前路昏暗之际遇到贤淑的仙女倾心,犹如照进一抹天光,自此红袖添香男耕女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浪漫不惹人心疼吗?”
晏长宁在宫里憋坏了,好不容易央着父皇母后准允得以出来游湖,恰好经过这醉香楼,刚进来就听到自家皇兄那一番言论,顿时不大服气,有心替这许多敢怒不敢言的女郎与书生辩驳。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畏惧于他,她可是不怕。
“皇兄你少自视清高的瞧不起人,你这一套套说辞就是看不上话本子罢了,那你不要坐这儿听啊!”
堂内瞬间静了一片,无不心生佩服,二公主当真是勇猛!
晏易难却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又或者没想到自家妹妹脖子上顶着的竟也是个死物。
“不要随便心疼男子,滥用怜爱小心要倒霉个三生三世。”他懒散戏谑的语调之中意外透着股认真,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摇起扇子,发丝随风飘动,若非那一张讨人嫌的嘴,倒当真像是从画卷里走下的谪仙。
“千金万贵的娇女,千千万万条光明大道不走,偏留在穷乡僻壤山沟子里给一无是处的男子生孩子、织布、打理家务,分明是在被当牲口贩卖。”
“你口中的浪漫和自以为的怜爱,不过穷恶的鳏夫诱骗无知女郎的手段,倘若真的人品贵重自不会靠偷衣裳来骗婚。”
“在这天子脚下女子尚不能够自保,山野之中更是要自求多福,不被栓链子当猪狗一般下崽那就是万幸,妹妹分不清为女子之可怜,却有心怜爱势强的村夫,不若我明日上书一封奏请父皇允了你去浪漫。”
说着,晏易难瞥了她一眼。
他确实看不上这些话本子,不过却并非晏长宁心里恶意揣度的那般。
可惜晏长宁没听进心里去。
“你!”她脸一白,瞪着眼睛依然想要辩驳,心说不是的,却发现自己那套浪漫与怜爱在晏易难的这番话下似乎确实立不住脚,可她又拂不开面子,便嘴硬转了势头“二哥嘴巴委实是毒,难怪满皇城女子见了二哥便躲。”
晏易难也不以为意。
这世上人人都想做主子,唯有得天独厚居于高位却并不能思危之人才会被扶贫的话本子欺骗,真正活在穷苦人家的女儿怕是拼死了都想往外爬,听了这种戏文只会觉得荒唐。
皇城里富贵人家的女儿生来含着金汤勺,但倘若问问她们那被嫡庶所困,小娘生的便一生上不得台面的庶妹,定又会是另一番答案。
而今时今日晏长宁之所以能出宫来游湖,还要多亏了东临代代推进,才为女子放松了诸多枷锁,又宣扬与民同乐,不然她哪里能如此蹦跶,只怕一人一口唾沫要以‘女子怎可抛头露面’来淹死她。
有人用一生想要解开镣铐,有人却试图设下个陷阱叫女子跳进去主动带上镣铐,并为此扣一个浪漫、忠贞、痴情、贤淑是为好女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