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什么先走进的人,可以先离开。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理解了她的痛苦和悲伤。她比我更难受,而我更无能,更脆弱。
那张刻满刀痕的柜子,我扔掉了。
那年我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故事,叫作《青春里没有返程的旅行》。小说横跨好几年,出现过另外的人物,钟多艳,我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是我的读者,在火车事故中去世。
而那列火车,是她来看望我的路途中的一站。
突如其来的死亡,仿佛切断青春的一列火车,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夜晚。
我等不到消失的爱人,也等不到素未谋面的朋友,和北京动力街区的那条道路一样,永远走不到尽头了。
多艳的博客飘浮在网络,网友们纷纷悼念。我打开过一次,再也没有勇气进入。她的博客有一段,写的是,张嘉佳,你要加油。
曾经一个女孩松开我的手,要去寻找行李,寻找另外一种人生,离开时最后说的话,也是这句,张嘉佳,你要加油。
空无一人的山顶,我喝醉过,心想,多么多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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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复读,在小镇的高中。班长是个女生,成绩很好,辅导过我功课,也请我吃过饭。我踩着自行车,带着她去十几公里外的市区,在河边吃冰棍,在树荫下讲笑话。但大学我们没有考到同一座城市,渐渐联系变少。
我喜欢的另一个女孩,确诊白血病,去世之前寄给我一封信。
那封信我压在枕头底下,没有打开。
直到有一天,高中的班长打电话,后半夜的宿舍一片寂静,她在电话里低声抽泣,张嘉佳,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说,嗯。
我挂了电话,打开那封信,里面包着存折,一千五百元。她随父母出国治疗前,对我说,少抽烟,实在戒不掉,就抽好一点的,对身体伤害也少一点。我说,没钱。她说,我给你寄。
我经常想起,女孩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那棵树发呆。
在梦里,我变成那片树叶,静静地望着她。
那年我十九岁。十九岁的故事,叫作《初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小说里没有那条河,它在南通市,街区中心,绿树环绕,入夜倒映着两岸辉煌的灯火。
男生女生坐在河边,吃着冰棍,笑嘻嘻地说,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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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岁末,北京大雪,工体南侧的公寓,我住了一个多月,给电视台写台本。去楼下买烟,接到电话,是一位阿姨的声音。
她说,她是一位母亲,她的儿子,和我的太太有些问题,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