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满满都是伤。
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淌着血。
殴打的瘀痕,烟锅的烫伤,钝物的击伤……这具躯体哪里是活在人间,分明是在炼狱中啊。
她的面孔尚在花期,身体却在不得见人的地方腐烂。
她微笑着看着冯高:“厂公大人,凭这个,够吗?”
班主收了郑家一千两银票,她做了郑泰的小妾。郑泰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人,只把她当作一个物件。他酷喜虐待她。他把她打扮成那个他求而不得的人,将鞋履踩在她的脸上、她的胸口、她的小腹,他笑着说,祝桑榆,你也不过如此。
她不是贞洁烈女。
她不要牌坊,只要活下去。
她用她的苦难,让冯高相信,她想与他做买卖的决心。
冯高别过身去,不看她。他伸出手掌,翻覆之间,一股内力像是风,将地上的衣裳刮起,披在她身上。
半晌,他问道:“既是做买卖,你便说说看,你能为我做什么?”
柠月道:“我昨晚,偷听到了郑家父子的谈话。”
她走近冯高,冯高本能地后退一步。
一盏茶的工夫,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郑家父子的密谋。
冯高忽然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柠月道:“你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内廷都领侍,东厂督公,陛下的心腹,令朝中官员闻风丧胆的冯高。你的外号叫黑无常。你手上,人命无数。”
冯高的眼里染了层薄霜:“那你知不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柠月笑了。
她笑得跟桑榆那么像。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镇定。就连唇角的那个小窝窝都一模一样。
“厂公大人的疑心,总是这样重吧。”她说着。
她迎着他的手往前,衣裳再度掉落。
“厂公大人,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忘了在国舅府,你唤我姊姊么?你叫得那样亲,那样小心,这辈子,从来没有人那样唤过我。你再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