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本就树深幽静,落衣又特意将宫人远远支开了,故四下越发安谧悠然。滔滔哪有心思与他亲热,双手往他胸前推了推,见他不动,就一把拧在他腰上,气道:“再闹,小心我把你轰出去!”赵曙吃痛,“哎呦”一声,支起头挤在她身侧,柔顺的添了添嘴唇,将她揽在怀里,眯眼笑道:“别生气了,好不好?”他顺手摸在她小腹上,道:“看你脸上皱巴巴的,小心宝宝像你。”她横了他一眼,道:“我的宝宝都很漂亮,不用你操心!”
秋日高阳浓而不烈,暖暖的从云中倾洒而下,漫天金光穿过摇坠的枯枝树缝,薄薄的落在两人脸上,镶出美好而明媚的光晕。赵曙的声音淡然醇厚,像是梭走于林间的微风,洋洋洒洒般慵懒的呢喃在她的耳侧,他道:“你还记得那年在父亲的书房里,我跪在地上说的那些话么?”滔滔不屑道:“我倒是都记得,怕是你自己忘了。”
赵曙定定的望着她,道:“我心里敬你、爱你、喜欢你,不想让你受半点委屈,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伤你半根寒毛。就算往后老了,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比你先死,我会将你安葬好,再随你而去。我赵曙这辈子,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活着。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赵曙的正妃娘子,也绝不会有妾氏欺到你头上,也不会让任何其她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我会给你最尊贵的地位,绝不许人小窥你。”
稚嫩而深情的时光,历历在目,却一去不复返。可是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只要有赵曙在,滔滔都会是永远的没心没肺,而赵曙,则永远的输给滔滔儿。他的眼神深情而笃定,道:“那时候说的话,如今依然算数,往后也一直算数。”
滔滔看着他,从幼时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脸,越来越威武俊朗的脸,熟悉得就像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分离。那个晨起按时接自己上学的小郎君,如今变成了俯眄天下的皇帝。而自己,也从逃学贪玩的小娘子,变成了一国之母。时光荏苒,他待她,却从未变过。
见她眼底隐隐闪着泪花,像寒风中柔不可折的梅蕊,他情不自禁的吻在她的眉梢,低声道:“我答应你,绝不会碰旁的娘子,不为别的,只求你安心。”滔滔像是打量陌生人似的,愣了许久,继而埋在他怀里蹭了蹭,道:“一言为定,可不许你失约。”
赵曙见她解气,才舒心道:“我答应你的事,何时反过悔?你呀,只管好好儿养着身子,无论是添了皇子或是公主,我都很高兴。只要是你生养的,我都很喜欢。”
如果可以,真想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秋光如此和暖,清风如此和煦,两人挤在一条藤椅上,树影婆娑,花枝如剪影,而她倚在他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安稳静谧,岁月如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像忽而从梦中惊醒,滔滔仰头道:“还不到申时,你不用召见大臣么?我呆会要去慈宁殿给小姨请安,可没时间陪你玩。”赵曙缓缓睁开眼睛,略带惺忪道:“你倒比我还忙。”又笑了笑,点点自己的唇,道:“你亲一亲我,我就走了。”
滔滔抛了个媚眼,坐起身道:“不走就算了,你自个呆着罢。”又朝亭外喊道:“落衣…”话犹未落,双唇已被赵曙含在嘴里,舔食殆尽。她本能的想推他,却被他攒住手心,动惮不得。落衣闻声而来,一头撞见两人坐在藤椅上缠绵悱恻,羞了满脸,连忙退下。
送走赵曙,滔滔摆了仪仗去慈宁殿请安,太后小心翼翼跟滔滔儿说起几名妃嫔所居宫殿、家世俸禄,又道:“四个才人皆住在鸾鸣殿,因在最西北边,离福宁殿远,若无召见,只怕极难撞见帝后。”犹是太后如此低声下气,依旧被滔滔摆了一下午的臭脸。
过了两三日,宫外的才人皆被接入掖庭,稍稍安顿后,便相邀齐往慈元殿觐见。其中另有位张姓娘子,因与张幼悟同宗,宫人就选了她名字中的“密”字,唤她密才人。四人候在廊房中,密才人芳龄十六,活泼善谈,趴在窗栏上往庭中望,笑道:“皇后娘娘的院子可真大,屋檐巍峨,都看不见尽头。”
鲍才人初入宫中,其心甚为卑微,便陪笑道:“大宋国盛,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自然高贵华丽。”密才人反身,翘眉问:“鲍姐姐可见过皇后娘娘?可长得好看?性子如何?”鲍才人笑意盈盈道:“我倒没见过,张才人住在宫里,应该知晓。”
张幼悟穿着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长衫,下系素色马面裙,略施胭脂,鬓角压着粉白的牡丹花,她唇角微微勾起,道:“在宫里,可不许偷偷议论帝后,小心违了宫规,苦受责罚。”如此,吓得密才人和鲍才人面面相觑,连忙嘘声。
秦安双是见过滔滔的,知道她喜欢吃糕点,一早就起身特意备了两屉。原先未进宫时,想着若是能进宫,能看见皇上,即便不得宠也心满意足。可如今进了宫,心里不由得就多了些念想,暗忖着定要与皇后娘娘拉拢关系,能分得皇上一丝半缕的柔情也是好的。
四人心思各异的坐在廊房喝茶,过了半柱香时辰,方见落衣亲自前来通传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各位娘娘先回去,改日再来。”张幼悟早就料到如此,不惊不奇,即刻转身要走。密才人和张才人不知其中缘故,只当皇后是真病了,就仔细问了几句病症,说了些吉利祝福的话,方罢休。而秦安双是认识落衣的,她上前道:“落衣娘子,有劳你将点心呈与皇后娘娘。”落衣笑了笑,收了糕点,道:“辛苦秦娘娘了。”
秦安双忙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