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衣端着糕点入外殿,呈予滔滔,在巩义时她极爱吃秦安双做的点心,此时瞧着却觉心梗,遂赏了给宫人,各自分食。至十一月,天气渐寒,赵曙忽染了风疾,不能近妃嫔,故而鸾鸣殿的四位娘子皆未侍寝。转眼到了年关,朝中事务甚少,赵曙便日日呆在慈元殿,连着奏章也叫人搬了来,在西边暖阁里批阅。
大头宝宝开始习字,赵曙亲自教他拿笔临摹,有时两父子还会一起捏词写句,论起平仄对偶。外头下着鹅毛大雪,簌簌作响。暖阁里烧着地龙,笼着银炭,犹如春深初夏。
滔滔歪在炕上绣衣衫,时而将大头宝宝叫去比划一番,大头宝宝很是孝顺,滔滔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个小大人似的。
赵曙在旁侧看她绣得起劲,可那花色实在搭得难看,令人实在不敢恭维。他戏谑道:“蓝色的底料上头绣嫣红的牡丹,真的适合宝宝穿么?”滔滔瞪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只听大头宝宝道:“母后做的衣衫,我都爱穿。”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蓝配红才好看哩。”
简直是暖到滔滔心底里去了,她仿着大头宝宝的娇声娇气道:“宝宝说得真对,别跟你父皇一般见识...”她横眼望着他,道:“你倒说说,不是蓝配红,当配什么?”
赵曙不与她计较,笑眯眯道:“我不是怕累着你么?绣工活计交予文绣房做便是了,何必你亲自动手。”又怕她还要争论下去,便故意往窗上瞧了瞧,道:“该用午膳了罢,咱们吃什么好哩?”大头宝宝乐得跳起来,道:“我想吃烤鹿肉...”
滔滔对大头宝宝那是百依百顺,况且她自己也贪嘴,连忙搁下针线,道:“好啊...”话还没落,就听赵曙冷冷道:“你母后肚中有弟弟妹妹,怎能吃那些生烤东西。”滔滔道:“那吃汤锅罢...”意犹未尽,赵曙又道:“你原来就一直火气重,怎能再吃汤锅?”
大头宝宝虽不敢违抗,却早已耷拉下脸,闷闷不乐。
滔滔气不打一处,道:“是你自己要问我想吃什么,可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你倒是说说,吃什么好?”赵曙装模作样翻开炕几上的书册,悠悠然道:“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罢...只是不许吃烤鹿肉和汤锅!”
滔滔恨不得端起绣针盒子就砸过去。
到了除夕,宫中四处挂灯结彩,喜气洋洋。宫女们都穿上了年前新做的翠绿小袄,头上皆压着新制绢花,内侍们也换上了新袍子新靴子。滔滔从慈元殿库房中取出十余匹绸缎绫罗及各色朱钗耳铛,遣人送去私邸赏与并未进宫的高氏、陈氏、李氏及武氏。高氏传了书信谢恩,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入宫请安的意思,可滔滔均未应允。
诸多朝廷外命妇进宫请安,滔滔皆让她们隔着帘子行了跪拜大礼,寒暄几句,便寻着由头散去。到了晚宴,太后在集英殿备了膳食,请帝后并四位才人团聚。滔滔还生着太后的气哩,只说自己胃不舒服,头昏得厉害,不肯去赴宴。太后心中明了其意,却也无可奈何。赵曙在宴上不过寥寥敷衍几句,便回了慈元殿。剩下太后和几位才人,虽有珍肴美酒,歌舞升平,没得帝后在,总归没有意思,见太后略有乏意,众人便一齐散了。
很快到了二月间,正是春寒料峭时节,秦安双听闻太后有咳疾,就做了许多润喉的点心,一日一日的往慈宁殿送。太后见她安静柔顺,很是喜欢,常常召她到跟前说话。太后躺在檀木缕空鸾鸟双飞纹藤椅上,闭目养神。秦安双立在她身后,伸出纤纤素指,不轻不重的给太后按揉着太阳穴,幽幽道:“自除夕后,便再未见过皇上,也不知圣体可安好。”
太后是何等人物,秦安双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她,只是如此挑白的说,倒有些出人意料。恰巧玉姑呈上半碗天麻补脑汤来,太后忽道:“官家日夜操劳国事,恐是累及,当时时注意着身子。”顿了顿,又吩咐道:“秦才人,便烦你走一趟,往福宁殿送盅汤饮。”
秦安双自是求之不得,喜不自禁,忙屈膝道:“谢太后恩典。”
太后略略颔首,道:“时辰不早了,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