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东阳国而言,仅论军纪,徐家军好过郑国公的边境驻军。
作为统帅的徐达面无表情,只是积压在眉目间的积雪迫使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支军队就这么耐着性子等待,直到城门缓缓打开,视线随之开阔,只见城门内另有一支数十名队伍微微躬身,作势迎接,徐达做了一个再常见不过的军中手势,就一马当先冲入城中,寒暄道:“张巡抚,劳烦你在大冷天迎接我军,小心染上病气,最近病死的人实在太多,有人说五十万,也有人说一百万,还有人说三百万,更有甚者说这一年病死了五百万!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管如何,你我都要保重身体,争取再活五年,看看大离国的皇帝是如何身死国灭的。”
所谓的张巡抚微微一笑。
军队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涌入城中,仍是由徐达带头,只不过旁边出现一名并排而行之人,因为大雪的原因,看不清相貌,看不清打扮,但是其佝偻的身形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名老人,在寒冬腊月之下老人颤抖不止,但仍是执意相送徐达。
这位老人姓张,在朝野之中也是个高官,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巡抚,倒不是因为能力出众,而是在新皇登基时发挥了一锤定音的作用,成功让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子坐稳龙椅,从此受到重用,甚至可以说是青云直上,哪怕政绩差得一塌糊涂、治下百姓怨声载道,被无数大官弹劾,皇帝都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是重用如初,对这位功臣的溺爱程度可见一斑。
张巡抚自嘲道:“我知道我什么事都干不好,没想到就连迎接将军都慢了一拍,真的抱歉,没有贻误前方军情吧?”
徐达冷声道:“找个时间卸去官职吧,回家颐养天年有什么不好。”
张巡抚幽怨道:“是有人看不惯陛下破格提拔我,所以才处处排挤针对我,徐将军你可一定要明鉴。”
徐达沉默不语,张巡抚关心问道:“暂时还没有人感染瘟疫吧?”
冷冷清清的街道之上,徐达抬头环顾四周,苍老的面庞上涌现出一丝微弱杀气,笑道:“说来也怪,方圆百里都瘟疫蔓延严重,唯独此处一片太平,感染瘟疫的人少之又少,真是让本将军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张巡抚笑道:“若非如此,不然徐将军的军队也不会以此为道路支援战场,只能说是老天保佑,让瘟疫远离此地。”
徐将军反问道:“为何独独此地没有受到瘟疫侵扰?”
张巡抚双手交叠而起,缓缓回答道:“因为此地人烟稀少,地形险峻,收入低而物价高,而且由于家乡观念,一向来甚是排外,在此居住的大多都是本地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千人,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家族,家族有规定年轻人不得外出,直接与世隔绝了,这个小城甚至可以说是画地为牢,外人只能敬而远之。实不相瞒,我曾想过解决这个问题,但却无从下手,只能任其自生自灭。算起来,一年到头,进出小城的不过几十人而已,所以消息闭塞,本地人甚至都不知道最近爆发了瘟疫,不知道瘟疫,也就感染不了瘟疫。天下第一大宗也同样施行封闭管理制度,留在宗门的弟子也不可能感染瘟疫。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曾厌恶这些固步自封的行径,没想到却能因祸得福,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原来如此,但本将军仍有一句话要问你,你是否投敌?”徐将军轻轻咳嗽一声。
“是谁血口喷人?!”
张巡抚唾沫四溅,脊椎一瞬间挺直如枪,他气得双拳握紧,差点就要指着徐将军的鼻子破口大骂,恼火道:“我虽然没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对朝廷的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察,只求此生能为陛下而死,虽死不悔,如何可能投敌?”
徐达轻声道:“本将军活了五百年,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识过,国内如今是一团乱麻,敌人实在挖了太多火炕,就等着我们一一跳下去了。就比如眼下,这条保证没有瘟疫的行军路线,是个人都会走,但是这野心未免太过明显。”
张巡抚一板一眼问道:“难道徐将军是觉得我会害你?”
徐达平淡道:“前面有没有危险,一探便知。”
徐达挥了挥手,身后军队一阵骚动,数百人脱离阵型,跑至大街左右两侧,此时家家户户已经屋门紧闭,但却被大名鼎鼎的徐家军给不由分说撞开,张巡抚的脸庞已经铁青,试图制止徐将军丧心病狂的举动,但是面对这位活了五百多年的开国元勋,张巡抚不仅没有反抗的勇气,反而闭上眼睛一般等死。
当初大离皇帝自从兽潮逐渐平息下来之后,就日思夜想,着手布置一个能够搞垮东阳国的计划,向青云正是棋子之中的一环,被委以重任。
向青云虽然没能在入门测试时大放异彩、夺得第一,但仍是凭借出众的天赋再加上大离国明里暗里的帮助,得到宗门重视,被一位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更是混入宗门高层,完全没有辜负众望,甚至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事实上,在向青云进入筑基圣地之前,大离军队就已经屯兵边境,北方十八部也在磨刀霍霍,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各别危机感强烈的武将已经察觉到了事态不妙,开始商讨对付敌人的战略,向青云这个敌国卧底的目的简单而纯粹,就是弄清楚灵枫谷的战略部署,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会赢得足以决定胜负的巨大优势。
但是当时向青云连筑基修士都不是,哪怕被自家长老寄予厚望,也不可能接触高层机密,只能提供一些可有可无的情报。大离皇帝失望之余,让向青云进入筑基圣地后活着回来,向青云打算在跑路的时候,一把火烧毁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