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到底圣心难测,王爷就不怕……”
李衡眼神幽沉,右手抚着绣春刀鞘,手指缓缓掠过刀鞘上的鱼龙纹,回答道:
“王爷自然是怕的,不然……以他堂堂圣子神孙,天潢贵胄,何至于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开阳凝视李衡手掌下的绣春刀,双目一睁,似是明白了过来。
李衡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嵌金的刀柄上,道:
“王爷那日,正是用这柄绣春刀自行了断的,以求能消却圣上心中恶气,不再迁怒世子。”
开阳沉默了一会,才又问道:“如今世子既回了京,又当如何呢?”
“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王爷更了解圣上了。他料定圣上在位一日,就不会加害世子,却也不愿再与世子相见。因此,圣上不会让世子留在京中,也不会让世子远离掌控。如此一来,这大明天下便就只有一个去处了。”
“应天府。”开阳脱口就说出了这个答案,恍然道:“难怪你要自请调任去南京。”
开阳转又问道:“可你既然已经有了盘算,又为何要召我来京城?”
“让你千里迢迢过来,自然是有要紧事的。”李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来。
开阳接过一看,只见是一份写满了蝇头小字的供词。
开阳用了许久才看完,脸上神情复杂,最后直直看向李衡,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杜妃是你的姐姐,有些事你理应知晓。正如这份供词所述,杜妃当年实为圣上威逼而死,并非是因为世子。”
开阳闻言,脸色一白,不是因为杜氏的死因,而是李衡最后的话正中了他内心的隐秘。
李衡眼神渐冷道:“我明白你一直对世子心有芥蒂。世子去岁九月离开长沙府的,你一直驻守在岳阳,可却是十月才传信给我。如果不是你有意迁延时日,我原是可以在运河上就将世子拦下来的。”
开阳并没有辩解,而是质问道:“当初你同我说过,宫里封禁了一切消息,就连东厂都没有任何记录留存。那这份供词又是从何而来?”
面对开阳凌厉的眼神,李衡不躲不避,答道:
“我并不曾瞒过你。当年伺候过杜妃的宫人被一律杖杀,厂卫之中涉及此事的文书都被一应焚毁。只不过我后来查阅宫中记事时,得知杜妃曾有一名贴身宫女,因为染了疫病的缘故而被赶出了宫,阴差阳错下,竟侥幸捡了条性命。这一份供词正是出自她口,此人如今尚在京郊,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过去,由得你盘问便是。”
沉默之间,两人对峙不下。只是,看着李衡凛然的眼神,开阳犹疑之下,到底还是泄了气。
他明白李衡的为人与作派,有些事做不得假,而且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没必要再作假了。
开阳闭目长舒了口气,说道:“你打算要如何处置我?”
李衡没有说话,而是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文书,扔到了开阳跟前。
这一次却是一封来自兵部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