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颜蓦地一声厉喝,掌心朝下重重一拍,溅的尘土飞扬,落在脚边的长剑重回他的手中,剑刃上的寒光照在洛羽寒墨黑的长袍上,下一刻却是冲着他的胸口直直刺去。
“唔……”萧景颜一声闷哼,手腕处的疼痛直入心肺,让他的手失去了握剑的力道,长剑再次落下,可这一回却尚未着地,便在半空中裂成数段跌落尘土。
丈余外的侍卫们见状,都作势上前,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黑袍银发的男子突然欺身上前,将他们的主人逼得毫无退路。
“你!给我听清楚,她,凤灵兮,是我的女人!这轩碧国,她想来就来,想走自然可走,还容不得你来做主!”洛羽寒剑眉一挑,凤目之中闪过一抹寒意,沉声警告着面前的萧景颜。
若非他下界前,曾在天君面前应下,绝不在人间妄动仙法,扰乱六界秩序,只怕眼前这个怒意浓浓的凡人早就被他的勾魂刃震得魂飞魄散了。
眼看着洛羽寒与萧景颜两人,剑拔弩张,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凤灵兮终是双手一推,挡在了他们的中间。
“洛羽寒,你给我冷静点!这是我与他的事,你别管!”她撇眸看了一眼冥君,素手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希望他能让她自己来解决眼前之事。
洛羽寒低首瞄了一眼她如玉般的手,随即神色一暖,往后退了一步,眼眸却蓦地扫过萧景颜的脸,眸底寒意依旧。萧景颜面色铁青,想要凝力运气,却发现只能勉强维持住身形,浑身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眼看凤灵兮走近,薄唇一抿,勉力保持镇静。
凤灵兮并未发觉有异,只是俯身一拜,缓缓说道:“当日灵兮感念公子知遇之恩,才甘愿入宫教琴,却险些丢了性命。公子虽救灵兮,却也未必出自真心!否则也不会有除夕之夜将灵兮强行送往锦云殿侍君一事。只怕是公子千算万算,却终究是错算了君上!他不过是面上待你清冷,实则未必如此。这世上岂会有不爱惜自己子女的父母,或许他当初想要给你的东西,才是更珍贵,更值得你拥有的。不过如今公子既然得偿所愿,又何苦要将精力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身上呢?至于他的身份,公子还是不知道的好。保重!”
她一语言罢,又是一拜,不等他有所反应,已转身朝洛羽寒走去。
萧景颜眼见她就要离去,心下一急,强忍着痛,疾步追了上去,长臂一伸,拦住了预备离开的二人。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绿意层层跃入眼帘。轩碧城中,往来的路人却并无心思去欣赏街道两旁的春意,任由柳枝垂落,梨花飞舞,人们都只是低头赶路,片刻不敢停留。今日四城守将悉数出动,对往来行人、车辆一一细致盘查,一时间城内百姓皆是胆战心惊,只以为城中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
此时,轩碧城西的麒麟府外,一条平日里便鲜少有人出入的小巷口,数十名锦衣侍卫围住巷口,神色肃然,似乎巷中正有大事发生。侍卫们将巷口堵得严实,外面街头来往行人,见得此状都自动避让,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巷内,一男一女并排而行,正是预备离开的洛羽寒与凤灵兮。因顾及天君之令,冥君此间并未施术御风,只是牵着凤灵兮的手,不紧不慢,步行着往巷口走去。
身后是萧景颜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待他终于追上前来时,他们与那些侍卫组成的人墙不过是几步之遥了。洛羽寒正欲带着凤灵兮强行闯过时,身后追逐的人终于大声喊了出来,“兮儿,别走!以往种种都是我的不是,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你若肯留下,以后诸事都依你,可好?”
萧景颜暗哑无比的声音传入凤灵兮耳中时,她只觉心头一颤,脚步渐乱,她总以为他是个无情冷血之人,平日那般骄傲冷漠的公子颜,竟会不顾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与她道歉,祈求她能留下。
不得不说,她这一刻已有些动容。可先不提萧景颜对她是否真心,她又对他是否有意,只是早在她成为神凤公主凤灵兮之日,她已被凤叶阳许配给了冥君洛羽寒。
当日,一心只想逃离赤炎,逃离与冥君的婚事。可如今洛羽寒就在身侧,她亦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厌恶他,又或者她当初想要逃离的并非是他,只是那桩未经她点头同意的婚事罢了。
这些时日,萧景颜对她的好,她并非毫无感觉,只是每逢夜深,她依旧会想起那一夜余音阁里,黑衣刺客冰冷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绝望,那种感觉她终其一生也难忘记。虽说萧景颜对她一反常态、照拂有加时的感动仍旧历历在目,但锦云殿中他为了储君之位,不惜以合欢香逼她侍君,他所有的解释如今想来,都只会令她不忍细究。
纵使他幼年丧母,遭遇悲惨,就可以这样对她么?她不过是个来自异世的孤魂,只想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混口饭吃,并没有那样伟大的心思,能为了他,牺牲自己的身子,赔上自己的自由与人生。
若那夜萧少风并没将她送回麒麟府,他亦不曾那般顺利得到储位,他如今又会如何对她呢?这其中的许多她都不愿再去提及,也不愿再去细想,她只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若非要找出一个让她真心牵挂的人,那人便是她远在赤炎国神澈宫中的君父凤叶阳。
凤灵兮的脚步微滞,怔愣出神时,忽觉周身一阵冷意席卷,眼角余光撇见洛羽寒俊美的脸,早已冷冽似冰。只怕冥君能容她任性至此,已是极限。心下对萧景颜才生出的那一丝不忍渐又收了回去,他与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