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道:“你曾说,跟老龙头是同乡,发小,幼时是赤膊弟兄。”
林福康道:“不错,都是镇海的渔民,少时,还曾歃血为盟,是拜把子弟兄呢。”
三哥又道:“当老龙头遇害后,我没记错吧,你曾透露过,心里有一点点高兴,这是怎么啦。”
林福康道:“凭良心论,这实在有点不厚道,不过,不知为何,心里确有一点点高兴,其中的缘由,你要问老龙头。”
三哥道:“啊,问老龙头?如今可是问不着啦,不知他干了啥对不起你的事?”
林福康道:“事情极小,行径龌龊,话说得太呛人,实在让人难以下咽。也许,他成首富后,把往日的穷弟兄不放在眼里啦,懒得搭理,也正常。而老夫,虽混得不乍的,却有几分穷骨气,怎肯朝逐富翁门,暮随肥马尘,仰其鼻息,附庸其后呀!于是,大路朝天,各走两边,虽处一城,形同陌路。”
三哥道:“恩公,说句良心话,不是我帮龙兄,他不是这号人呀。”
林福康道:“听说,老龙头做了不少善事,如捐银赈灾,每回所捐善款总排在首位,并在各地办有孤儿院,养老院,还在南京城开了五处粥棚,一年四季接济穷人,着实花费了不少银子,更花费了无数精力,确凿难能可贵,说句心里话,我私下极为钦佩。”
三哥道:“我糊涂了,那你俩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
林福康道:“他是个好人,可对我来说,却是个绝情的刻薄的不让路的老乡!”
三哥道:“此话怎讲?”
林福康道:“说到这儿,我真是无语了,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么?好像没有啊,哎,说他作甚,不说也罢。”
南不倒停下手中针线,道:“恩公,说吧,别窝在心里,窝在心里,会做病的。”
三哥也道:“恩公,说吧,说破无毒,当初,老龙头对你干了啥事,让你一直耿耿于怀?”
林福康叹口气,终于打开话匣子,悠悠道来:“五年前,听说老龙头成了三十六条水道的总瓢把子,将总部设在南京,成了天下首富。镇海的老乡,也纷纷离乡去南京谋生,听说老龙头很仗义,凡老乡求他帮忙,总会一口应承,出钱出力,慷慨相助,因而,众人在南京混得风声水起,几乎个个成了脑满肠肥的小财东。
“犬子闻讯,也闹着要去南京做生意,我说,去可以,我跟老龙头关系不错,如今人家发达了,事情也多,我可不想去给他添乱,到了南京,得凭自己本事挣钱,我可做不出没脸没皮,向朋友求助,给人添乱的事。当时,儿子道:行,爹,你放心,不用你老操心,我也没想过要老龙头搭把手,帮个忙,是金子总会发亮,儿子凭本事创业挣钱,南京乃六朝故都,充满商机,别人能出人头地,我想我也能,少年当自强,万不可蹉跎光阴。
“儿子的话颇有道理,于是,全家就搬到南京来了。儿子头脑精明,厨艺不错,在镇海拜过师学过艺,于是,就在洪武街四岔路口,租下一个上下两层的店铺,稍事装修,‘镇海酒家’就开张啦,不料酒家一炮轰红,办得生意兴隆,顾客盈门,颇赚了几个钱。
“过了一年,镇海酒家的名头越叫越响,我与儿子谋划在酒家旁再租几个门面,把规模做大,利润翻个儿,正喜滋滋打着如意算盘之际,忽地,房东苦着脸找上门来,说是因欠债,已将房屋抵押给债主,原先租期三年的房子,现在要提前退租,五天后,镇海酒家必须清场退出,若不搬场清退,债主会带着衙门执事,强行清场,后果自负。
“原先签订的租房契约有约定,若房东违约,就要退赔余下的房租,而且,赔偿当年房租三个月的租金,现尚有两年合约,房东答应再额外赔偿半年的房租。
“此时,我与儿子傻眼了,镇海酒家的生意正蒸蒸日上之际,怎肯就此草草收场,若要换一个地方,生意必定会受影响,酒家能不能开好,还真难说呢。
“就问房东房屋抵押给谁啦,能不能缓一缓。房东苦着脸道:掌柜的,不能呀,如今的房屋已属三十六条水道,那主儿可是天下首富老龙头,连江宁府郡守都敬他三分,我可开罪不起呀。
“听房东这么一说,当时,我算是松了口气,是老龙头呀,好嘛,料想找他商量商量,把房屋从他手里盘下,应该不是件难事。
“儿子道:爹,事到临头,避无可避,得你出马啦,我可没生着法儿要你去沾首富的光,请你去把房屋从他那儿租下来,又不是白拿白要,不丢人吧?
“我道:估摸这个面子老龙头得给,再不济,房租贵点就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