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树云扫视众人一眼一摆手道:“免礼。”说罢,问道:“肖月,杨场主和你师弟去哪了?你怎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等梁肖月回答,洛诗禾迎上去道:“舅舅有表兄保护,爹爹尽管放心,至于二师兄,他的下落只有严灼心知道。”说说严灼心,居士易及老马、周三娘心中一震,没人知道洛诗禾安的什么好心。
听了洛诗禾的话,洛树云道:“严灼心?你二师兄的下落和严灼心有什么关系?”
洛诗禾忙解释道:“这件事女儿也不清楚,不过严灼心说了,他很快会让二师兄回洛英山庄。”
洛树云和洛诗禾这一说,反倒是一旁的梁肖月心中忐忑不安。他真后悔当初念着和陈道安的师兄弟之情没有痛下杀手,他真担心要是严灼心和陈道安说了什么,如果是那样,等陈道安回到洛英山庄以后,还能有他的好。幸好陈道安一向不得洛树云的宠信,洛诗禾这么一说,洛树云再也没有接着往下问。
居士易此时走到洛树云面前拱手道:“拜见洛盟主。”
洛树云哈哈一声拱手道:“易大侠也在此,不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居士易真是一言难尽。于是,洛树云转头对在场众豪杰一拱手道:“各位英雄,小女的婚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下个月初八,洛某在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到时请各位齐聚洛英山庄,大家共同鉴赏洛河图。”
大伙千里迢迢来争夺洛河图,死了那么多人,在洛树云嘴里,只不过是在为洛诗禾的婚事费心,那大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令出乎众人预料,大家处心积虑不得,反而洛树云主动邀请众人到洛英山庄鉴宝,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大伙一时议论纷纷。
这趟关外之行洛树云大获全胜,洛树云对居士易道:“到时候,务必请易大侠赏光,告辞。”他对众人又一抱手道:“各位,洛某先走一步。”说完,洛英山庄上下一行人扬长而去。
等洛英山庄的人全走后,其余各门派的人纷纷与居士易拱手告别,然后带上死者的尸体匆匆离去,转眼骆驼客栈并空荡荡的,只留下满地的鲜血。老马和周三娘终于可以松口气,这些祖宗总算走了,虽然打碎了些桌椅和好酒,幸运的是骆驼客栈逃过一切,店里的伙计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各门派中人这些天在客栈白吃白喝的银子,想当初她们行走江湖的时候,没少拿各门派的银子,只要人没事,银子就算了。
周三娘走到居士易身边焦急的问道:“易大侠,你有公子的消息吗?”
居士易摇摇头道:“我正想问你们呢。”说着,三人眉头紧锁,再看徐妙笔冷冰冰的尸体,不禁长叹一声。
这时,雅娜闯了进来,她径直走到居士易面前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居士易看着她摇摇头,周三娘和老马见到她们心心相惜,心中着实为她们感到高兴。
一阵马蹄声飞驰而来,严灼心出现在客栈门口,老马、周三娘同时道:“公子......”
刚进门一眼就看到徐妙笔的尸体,骆驼客栈上下一片狼藉,严灼心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他心中忽然一阵凉意。徐妙笔偷走洛河图,无意中害死了花依怒和柳芯,严灼心耿耿于怀,他心里一直在想,等见到徐妙笔,他非要让徐妙笔为花依怒披麻戴孝不可。可现在,徐妙笔也死了。短短数日,他失去了一个心爱的人,失去一个可以把酒言欢的朋友,失去一个一直视为左膀右臂的人,固然他心中有多少恨,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严灼心、居士易、雅娜、老马、周三娘齐心协力把徐妙笔埋在黄沙中。不曾想,长安时那句玩笑话变成现实,严灼心将满满一坛子酒洒在徐妙笔坟前,就让他喝个够,喝醉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严灼心咬牙不让泪水掉下来,他不是在为徐妙笔难过,对徐妙笔而言,也许死了比活得像行尸走肉要好。如果徐妙笔还活着,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说花依怒的死是徐妙笔一手造成的,他伤心的是,徐妙笔一死,他连找个替罪羊分担他心里内疚的人也没有。
周三娘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我和老马原本打算出去躲躲,再派人通知公子你,没想到......”她轻叹一声。
严灼心长舒一口气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不必自责。”居士易等人并不知道花依怒已死,她们只觉得严灼心的声音格外伤感,因而不忍追问。严灼心又拿起一坛酒洒在坟前喃喃道:“徐兄呀徐兄,我让你一次喝个够,以后,只怕我再也没有机会来陪你喝酒了。”
徐妙笔的为人没有人比严灼心更清楚,他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哪怕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也能嚷嚷半天。他就是这样一个既怕死又怕疼的人,很难想象他会主动寻死。人人都觉得他生性懦弱,人人都取笑他除了坑蒙拐骗只剩游手好闲,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受够了世人的冷眼,他受够了默默无闻,所以才有今天的结局。
细想来,徐妙笔虽然笨,但这样的结果不算坏。就像他说的那样,从今以后,只要江湖上的人提起洛河图,就会有人想起曾有一个叫徐妙笔的傻瓜为洛河图丢了性命。他终于如愿以偿,和洛河图一起被世人记住,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从一开始,徐妙笔就对洛河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严灼心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以他的胆子,他最多探头探脑打听打听洛河图的下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想跟着到河西就让他跟着,他想到关外没人拦他,让他见识见识西域的人情风光,总好过他在长安一无是处做个井底之蛙要强。谁都没有料到,阴差阳错,第一个解开所有谜题的人竟然是他,至于他是怎样从白无常那里偷到洛河图的,至今依旧无人知晓。
严灼心很想知道,徐妙笔想死,他怎么不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样的话,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真以为死了没有人为他难过?严灼心心中一阵唏嘘。交了徐妙笔这样一个朋友让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他一边为徐妙笔死得轰轰烈烈感慨,一边为他做的事心寒。但不管如何,徐妙笔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如今再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偷洛河图毫无意义。
从前,严灼心从不相信有天堂地狱。现如今,他深信人死了以后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遇。相信徐妙笔很快就能见到花依怒,所有事情的答案,留给徐妙笔去向花依怒解释,他坚信,花依怒已经原谅了徐妙笔。
直到今日,终于可以摆脱洛河图的纠缠。故友重逢,严灼心和居士易可以坐下来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他乡遇故知是多难得的美事,然而,烈酒和朋友却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过一点点。他多想喝醉,却越喝越清醒。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从月宫如把他带到明镜临渊那天起,许多事情从那时候已经注定。日月宫从江湖中崛起,信使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日月宫轰然崩塌,天玄阁应运而生。直到今天,武林中人还在揣测,信使到底是谁。江湖中人都以为信使和其他明暗使一样死于那场萧墙之祸,假如武林中人知道信使就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他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