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的。”宇文轩正要开口辩解。
台上宇文琨玉重重喊一声“小轩”,下台来阻止宇文轩继续解释。后者也是吓得紧紧闭上了嘴。
“陛下,臣这孙儿尚且年幼,若有顶撞......”
燕陵摆手打住:“琨玉大哥,不必多言。本就是我对不住你,何来顶撞之说。”
宇文清平适时地从燕陵怀中接过儿子,不再多言。
燕陵轻叹一声,走向殿门,眺望宫门。
“琨玉大哥,我记得,十三年前是你从皇城东门,只率三百卒,还大多只是二品境,却硬是在最精锐的五千护城军里,撕开了一道口子,才叫我的兵卒有足够的时间攻进皇城,完成......”
“皇上!”宇文琨玉目色一凝,不动声色地转去看向自己的儿孙与那不曾有过举动的韩启之。
“无妨,”燕陵随意地笑着,苍老的脸上尽是峥嵘,“朕的皇位,是篡位所得,此事早就人尽皆知了。那些编撰历史的史官统统都是死脑筋,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任由他们去吧。迟早有天他们会明白的,朕要斩尽妖魔,一统天下的决心,才是自朱帝驱逐妖族始,千年浩瀚光阴带来的正解。”
宇文琨玉不禁为之一颤,当年正是这番相同的志向,二人才真正结为异姓兄弟。才使得燕陵一纸书信来,已是左将军的他就敢独率三百亲兵,连夜来扶他上位。更是使得,此前几月燕陵指示,他的存在将影响皇室的政权更迭时,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燕陵,甘愿受囚于皇宫密地。
燕陵继续说,“千年前,朱帝心怀慈悲,只是驱逐并未消灭。后来妖族勾结隆国镇妖司搅动天下大乱时,他亦只是驱逐。本帝抗妖十数载,以史为镜,行以践之。终于明白了,畜生就是畜生,妖与人就是地与天之分别。曾经,朕即使坐拥千军万马,却仍像是在孤军奋战。直到遇见了琨玉大哥,一见如故。朕才方知,倘若一遇挫折便松散懈怠,日后怎成大器。”
宇文清平的目中渐趋平静,宇文琨玉很少谈起过宇文家的发家史,甚至连官场上的事情都不允许在家中被提及,大哥和二哥常常因为这个规矩被父亲苛责。
宇文琨玉却是已眼含热泪,近二十年前的旧事拿到如今,也只能用来怀念了。
燕陵从腰间猛地抽出那把绝世之剑。金光爆绽开来,直逼人眼,却格外地叫人亲切。很少动的韩启之方才睁开了眼珠,眼神中净是对这柄名号“”土地庙”的金剑的敬仰。
传闻妖乱之期的末尾,借‘浮生梦’转世的人族始皇,朱瑛,以无敌之姿借势秋风,屠戮妖族数万军。战后邪祟四起,朱帝遂一纸诏书送去葬剑山剑宗,铸剑师们耗时七月于天下寻找剑材,最终于昆仑山山巅处,借得天降阳炎,于是此金剑应运而生。后世《刀剑录》中有记:“安国建初,鬼怪肆虐,朱帝欲铸金剑以镇妖魔、压鬼怪。冥道第一剑‘土地庙’应运生,正是:
人间天正黯,
鬼怪祸乱时。
昆仑育金剑,
当取鬼代之!”
“太尉宇文琨玉!”燕帝剑指北方,呐喊道,“你可相信,本帝迟早有一日要将妖族尽数除尽!哪怕朕中道奔殂,亦要吾子,抬棺而战!至死不休!”
宇文琨玉泪流满面,‘噗通’下跪。韩启之脸色微微漾红,亦是下跪。唯有宇文清平怀抱宇文轩,尚且立于当场。
燕陵举剑足有半炷香之久,太尉与丞相便匍匐跪倒了有半炷香之久。
燕陵喘口气,收剑回鞘。金光转瞬即收,宇文清平一度以为是太阳落山了,看着眼前这一立一跪的君臣,兄弟,战友,他忽然对父亲的决定有了些许的理解。可是,他转瞬看到怀中小轩,内心仍是硬如磐石。
燕陵躬下身子,扶起宇文琨玉,把手搭在后者肩上:“琨玉兄,当日我问你,‘你可怕死’。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应答的吗?”
“我记得,”宇文琨玉抬起武将官服窄袖,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我说,怕死的人不配活着。那个时候正是临近冬季,妖寇那一晚闹得最是凶狂,我三千人军甚至被打到了只剩三十人,围困于虎头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