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黄原郡县衙的一纸公告成了人们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却是骂着居多，应者廖廖。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郡县里有头有脸的几个老家伙就坐不住了，相约着往县衙来了。

都是几个住在芦起镇里的望族或富户吧。城东做丝绸生意的王青元，城西儿子在京都做官的李老爷，告老还乡的吴侍郎等……

姚敬之见到这些人齐刷刷地来到了自己这座小庙，自然猜到了几分来意。笑道：“倒是巧了，今天诸位倒来得齐全。上次咱们芦起镇的桃花溪泛滥，咱们县衙发起善款，诸位老少爷们来的可没有这么齐全。”

这话说的来人中就有人不自在了：“瞧瞧姚大人这话说的，咱们不是刚好不在嘛。”那有个好儿子的心里就不痛快了。

姚敬之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也不接茬，只淡笑着饮茶。倒让那李老爷弄了个没趣。

天福绸缎庄的王青元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虽说是也有后台，但也深知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因此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方笑着说道：“姚大人素来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在下自是佩服的紧。王某虽才不如大人，却仍然效仿大人一二，为黄原百姓略尽棉薄之力。大人日后若有差遣，但请直说。必当为大人分忧。”

同坐一侧的吴待郎微微颔首：“王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吴某却不知大人这几日所发公告因何而来？鄙人才学疏浅，还请大人见惑。”话说的客气，神色却是倨傲得很，完全一副质疑与嘲讽的嘴脸。

姚敬之起而立之，笑道：“听闻吴侍郎当年才名满京都，不过一纸小小告示，竟难住了侍郎大人？”

姚敬之素来是个荤素不忌的，对吴侍郎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道义之士更是嗤之以鼻。自然也不会刻意在言语上相让。

吴侍郎没料到这姚敬之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当下气得双股颤颤，两手哆嗦着指着姚敬之，双唇间也不知道是蹦哒出了几个什么字眼，抑或是被气到根本就发不出声来。

王青元见情形不对，忙上前扶住吴侍郎，又紧着从后背帮着顺了顺气：“瞧瞧这都是哪跟哪啊？咱们只不过是看到县太爷发了个公告，说什么女子亦可如男子般修习医术，且为方便女子诊治，特设女医科目。觉得未免有些荒唐，又见那四里八乡的人议论的厉害，怕损了县太爷的英名，才特意相约了到县衙来问一问的。”一边说着，一边朝其他的人使劲的使着眼色。

那些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自然少不得上前说上几句，一时之间，厅堂里七嘴八舌的，倒是热闹的紧！

正不知如何间，却听得那竹帘儿一响，一个梳着利落的螺钿髻的女子走了进来。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却见那女子不过一袭杏粉色掐腰曳地八幅长裙，只从腰身处开始斜向上绣了一枝樱花，头上也不过一根祥云纹样的银钗罢了。绛唇嫣然，眉色如黛，双颊微红，眼波流转，一一扫过在场诸人，早有人看痴了，不提防竟失水打翻了茶水。

俏棱棱的声音却是清冷冷的响起：“小女子不才，不提防听到了诸位大人的高论。有一二不明白之处，还请在座的各位指点一二。”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在姚敬之落魄之时，毅然随姚敬之远赴这黄原郡的京都头牌～绿袖。

“刚刚听到这位老爷说女子不过是低人一等的贱物，敢问这位老爷，生你者谁？养你者谁？你可有妻子，女儿？听闻府上佳丽数人，环肥燕瘦，各具丰姿，老爷您也珍爱得紧！看得出老爷您面阔耳肥，贵气无比，不知道您整日里厮混于贱物堆里，是否也沾染了一些贱气?！”

那肥头大耳，一身肥肉，恨不能把“我有钱”贴在身上的满身佩饰的一个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差点被气得岔了气去！

不待那人接话，绿袖又转身朝那吴侍郎盈盈一笑：“听闻吴侍郎当年家中贫寒，父亲早逝，一家衣食，皆仰家中长姐，老母十指所出。侍郎当年进京赶考的盘缠，尚且是乃姐自卖自身，与人为奴，方才凑足了银两。却原来，在大人眼中，不过是一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下流胚子！”

那吴侍郎当下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长姐当年为了自己自典自身之事，是吴侍郎最不愿有人提及的隐痛。现如今，却这样赤裸裸的被摆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