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冷笑一声,杏眼含波,端得是妩媚,只是此刻落在众人眼中,却无端的生了几分寒意。有几个竟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几分,躲闪着不敢与绿袖的眼神相接。
将众人的神态一一收于眼中,绿袖不由得笑了:“不过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有机会学习医术罢了,怎么诸位高贵的大人就紧张成这样了呢。左不过一群贱物,又碍得着诸位大人什么事呢,诸位大人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难不成诸位大人所言竟是哄骗小女子的不成?又或是其实诸位大人心里有鬼?还是诸位大人担心有朝一日,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脱了诸位大人的掌控?!”
“简直是不知所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荒唐!荒唐!”众人久久才回过神来,接踵而来的是如菜市场般闹哄哄的驳斥之声,更有人直接拂袖而去。剩下的人见讨不到什么好处,也一边抗议着,一边疾步往外走去。
“这丫头被我娇纵坏了!不知礼数!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担待!”话虽这么说,可姚大人您那也不稍微遮掩一下的得意和纵容是几个意思?
幸好这会子大家都被气的七荤八素的,也没人跟您较这个真!
等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人走远了,绿袖却扑簌簌落下了泪来:“不过有人愿意给姐妹们一条生路,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容呢?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绿袖也是个可怜的,本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爹爹是个木匠,家里日子原本还说得过去。谁成想,娘亲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孩,公婆不喜,父亲也不待见她们姐妹几个。当爹的又好喝两口,喝醉了就拿娘仨个撒气,娘亲是个懦弱的,熬不过,竟跳河去了。大姐给人做了童养媳,自己和妹妹被亲爹卖给了青楼,妹妹本就生的弱,胆子又小,哪里经得起青楼里的那些搓磨,才半年,就连病带吓得去了。坊里的姐妹们看不过眼,凑了一副棺材钱,绿袖才好歹将妹妹葬了。
幸得自己生得好,又用心,琴棋书画,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的,绿袖都学的无比用心。终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绿袖在十四岁那年,不仅生就了一副花容月貌,更兼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于人后。从此日渐走红,直至成了京都落雁居的头牌。
见惯了风月场里的逢场作戏,看尽了老鸨见钱眼开的贪婪。绿袖以为自己的一生大约也会如众多的姐妹般,要么风流死去,要么靠这皮肉生涯攒下一笔养老钱,孤独终老。
谁成想,有一日,自己竟会为一个男人而心动。甚至于毅然决然地在这个男人被贬边远之地之时放弃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全部钱财追随这个男人而来。幸而,自己并未看错人。
姚敬之叹息一声:“刚刚还挺威风的嘛,怎么这会就怂了?”知其所思所想,抽出身上的帕子,递上前去:“我思量了这几日,正打算和你商量着送你去那药王谷学习医术呢。”
见绿袖擦干了眼泪,不再哭泣,方才又道:“我较你年长约二十岁,我在一日,尚能护着你一日。若我不在了,我不知道你当如何。当日柏老爷子前来找我,我就想到了你,你是个聪慧的,又能识文断字,修习医术,与你而言,自当不在话下。他日我若不在了,你有此一技傍身,我也能走的安心了。”
又笑道:“柏家那个丫头是个有主张的,日后若是可能,你可以与她走的近些。”柏老爷子将穆未晚的事略微透露了一二,聪明如姚敬之,又哪里想不到这一切巨变背后的主导是谁呢。何况,那位住在药王谷的“二爷”可是亲自给自己传话,务必要保证给药王谷乃小丫头大开绿灯。
绿袖是个心思通透的,又经历了那些常人所没有经过的,自然晓得轻重,知道姚敬之是真心为自己打算,当下双膝跪于姚敬之前:“老爷与绿袖有再造之恩,绿袖有生之年誓死追随老爷,倘若老爷先绿袖而去,绿袖方敢离开老爷。”
姚敬之忙将地上的人儿扶起:“你不过双十年华,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倘若碰到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自可离去。我不过一个痴肥的胖老头子,你跟着我做什么?不过,若是没有那慧眼识珠的,我就先珍藏着。”
一席话,又惹得千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