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奶奶笑了笑:“回去吧,该交代的,我都交待了,就在我炕头的盒子里放着,到时候你们打开,按我说的办。”
她说这个的时候,力气已经很轻了,之后应该是累了,闭上了眼睛。
佟奶奶是第二天凌晨六点时候去世的,其实如果硬拖,还能拖几天,但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了,年纪足够大,再硬拖着只是受苦而已。
要不要继续治,不考虑钱,还得考虑忍心不忍心。
好在,佟奶奶走的时候是笑着的,看样子她并没有什么痛苦,这倒是让骨朵儿和顾舜华并不至于那么难过了,她们互相搀扶安慰着,开始操办佟奶奶的后事。
丧事自然是要好好办,佟奶奶是讲究人,老一辈的,按照老规矩老传统办,热热闹闹地办。
全大杂院的年轻人都陆续回来了,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是佟奶奶看着长大的,佟奶奶就是大家共同的回忆,现在最老的这位老人家走了。
大家甚至说,大杂院里曾经的一切好像也跟着走了。
就在这种萧凉的氛围中,大家一起给佟奶奶办了丧事。
办完了,把佟奶奶和潘爷的骨灰放在一起,两位老人家从此长伴,也算是圆满了。
埋葬了佟奶奶和潘爷后,顾舜华本来还有些担心骨朵儿,不过看看骨朵儿的状态,其实也还好。
那天两个人说话,骨朵儿对顾舜华道:“我们也没什么难过的,是喜丧,佟奶奶临走前也知足,我觉得还好。”
一时又道:“我和跃华,最近几年其实也有些矛盾,你知道的,毕竟两个人想法都有些飘,不够踏实,但是现在,我们聊了聊,又找回了过去的感觉,都反思了自己的问题,现在想着,一把年纪了,我们得好好过,踏踏实实地过,保养身体,希望我们到了老的时候,也能像潘爷和佟奶奶一样,幸福地葬在一起。”
顾舜华:“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说起来我们年纪也不小了,确实应该看开想开了,保养身体,过好每一天才是最正经的。”
骨朵儿:“是,跃华说了,让我不要太忙于事业了,他也打算放慢脚步,现在孩子上大学了,忙着呢,没空搭理我们,我们两个没事多陪陪老人,带着老人一起出去旅游,再腾出时间我们自己也好好过二人世界,他说这些年也浪费了很多时间,以后的光阴要珍惜,我也这么想的,事业上的事,我就这么干着,等回头楠楠毕业了,就让他接班,我可能提前退休。”
顾舜华听了,也没说什么,其实她知道骨朵儿的性子,是那种闲不住的,现在说这种话,也不过是这两年经历了生死别离,有些萧条,等缓过来,估计又生龙活虎了。
她那种性子,是养老的时候都能整出一个养老院来的人。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就想起佟奶奶的遗嘱来,正好这天要收拾房子,便找出来了,是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后,看到里面的字迹,正是佟奶奶的字,人老了,字迹里带一点颤,估计写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太行了。
里面提到了自己这一辈子,说自己知足了,说自己从炮火连天的民国时期走到了新中国,就这么看着新中国逐渐壮大,说她看到了电灯电话,她看到了楼上楼下,说她生命中最美的二十年,是和潘爷搬一个小马扎,就那么守在大杂院里,看着大杂院里的孩子笑闹玩耍,看着他们逐渐长大,看着他们羽翼丰满,飞出大杂院,看着他们走向自己人生的岗位,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去见识这
个世界的广阔。
所有她得到的,她没得到的,年轻一辈都得到了,她就满足了。
比起她的同龄人,她活够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