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时任性跑出王府的话,无忧站在街上,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自己是在卫国长大没错,但是自己基本从来没有走过卫国的街道,尤其是在长安的雨季,满街上的人都寥寥,一条条的巷子像是黑暗中无尽的梦魇,永远也走不出去。
他站在不知哪家的屋檐下,低着头双手抓着自己雪白的袖角,这还是阿九洗过的…现在衣裳的下摆也被雨水弄的湿淋淋的,沾着些树叶的碎屑。檐下的水滴匆匆细密,积了圈水在门前的台阶边,溅起水花弄湿了白色的锦鞋。天色未暗的透彻,还能从积水里看出自己的倒影,瞧瞧却还飘着小小的一片叶子,仿佛是为过客而留的一方小池塘。
其实,无忧的心思向来温柔。
不过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遇见房屋主人更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老妇人撑着伞,手里牵着个不大的小女孩。
细雨拂过青砖瓦白墙,闲愁人间,石阶上落柳叶青翠,与水却如雾绵软。
无忧刚想开口便急忙的捂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喷嚏,这才带着点鼻音奶声奶气的说了话,“不知道…我…躲雨…抱歉。”
老妇人说明了身份,猜着他也许某些地方不大好,长安人也并不清楚厩置,更不愿与其惹麻烦,便只与他指了路,“孩子,你最好是赶在宵禁前,出城去,不然若是夜里还无住处,便是麻烦了的。”
“多谢您…”无忧从台阶跳了下来,别扭的道了谢,踏碎水中伞影。
与其在长安城,还不如直接跑了出去,等等不再下雨了,就算回蜀国也好。
他站在长街中间,回望长安城的街巷。
雨里的人间便是江也是海,楼房瓦舍是沉石,沾了水的落叶便是扁舟悠悠,闲去归路。
无忧没耽搁,趁最后的时间跑出了长安城门。
可恶的阿九…难道只有跑掉才是最厉害的吗…是不是该夸他一句天下无双呢…
他缩在曾经随卫军时,卫军驻扎军营不远处的山里,想当初自己还来过这山上猎过只狼,现在就只能呆在山里的破屋里。
偏偏这屋还漏雨。
夜色清冷,无忧没穿什么厚重的衣裳,就一件夏裳,跑出来的时候还淋了雨,身上的水基本都是体温暖干的,潮乎乎的还没完全干透,就又被破瓦里滴下来的水滴沾湿了。他带着些不知说什么是好的神情,看着房顶上滴下来的水珠子,混沌着夹杂了瓦片缝隙里的灰尘。
好讨厌…
夜雨江湖。
无忧摘了耳钉放在手心,盯着看了好一会。这是何文泽送的,就塞在姐姐的嫁妆里,是自己到了卫国之后才翻出来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戴了这个。自己原先的那个早就给了姐姐,这个便一直随着自己从小到大,如果算的话,也称得上出生入死了。他看了一会,就握在了手里,刚刚淋过雨,不大想接着戴。不管怎么说,总之还是要睡一觉的。破屋里没有什么灯,天色黑了下来,因着下雨,便也没了什么亮意。他是怕黑的,由着下午来时的记忆,摸索到了破旧不堪的床榻,就坐着睡在了旁边。
宫墙森森,泪透锦书。
“你到底在质疑些什么?你想要什么?事情就是这样,是他说的那样,可那又如何?他们不也祸害了那么久的百姓吗?”宇文淮烨气急败坏的问道,带了十分的不解看着跪在地上的阿九,“你又想怎么样?难道是和他在一起太久,傻了吗?”
“不是…他们固然不对,可这大概也是有因才有果的。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非要让七哥出使蜀国?为什么在他刚走不久就有了陆家贪污受贿的消息?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知道,你想做什么?我承认,战争是蜀国挑起来的,伤天害理的也是蜀国,但我不知道当年稚子何辜?身首分离,那孩子的头到底在哪儿?这样将一具不完整的尸体赏给了他的父亲,你觉得这便是仁者本质?不提这个,就说无忧,难道受害就轻了吗?兄长的过错已经犯下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同室相残?若是再跟蜀国扯上关系,这些事情,你又想重来一遍吗?”阿九跪在地上,声声质问。
“当年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但是你不要以为,只有他受了伤。我呢?我娘呢?若不是蜀国蠢蠢欲动,我又怎么会因为何娘娘的缘故失了母亲,怎么会牵连着我三废二立?事情不是他一个人承担的,身不由己的事情我也有,我也多得是!”宇文淮烨几乎怒气冲天,吼到最后便失声笑了出来,“谁有关心过我?我从来没对七叔做过什么吧?你难道有什么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