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事情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阿九看着堂上的孩子,忽然感觉,他几乎变了个人一样。
“七叔嚣张跋扈,即便是他未想过争权夺势,可他的种种行为,难道和我有什么区别?他自小受宠,怕是早就不知道至尊与侯王的分别了吧。在他看来,难道做不做至尊,不就是他的一句话,不就是做了事多些不做事少点本质上却没有分别的一件事吗。他真的是大胆,联合了蜀国,难道,你就知道,他不会放任家人作恶吗。”宇文淮烨玩味的笑道,只是那笑颜里却是鲜血淋漓的。
“九儿。”帘后传来个女子声音,陈贞疲惫的站在宇文淮烨眼前,“别逼烨儿了。今日你有失礼,来,跟我过来,我与你谈谈。”
阿九纵有话未曾说完,却也只能依言与陈贞离开,只剩下了宇文淮烨一个人,对着烛火摇曳出神。
陈贞无非就是与他说了些旧事,安慰了一番,也就让他离开了。对事情倒是说了解决的方法,只是难以解决确实也是真的,一时半会的,怕是不能让人如愿。
他拖着步子回了府里,不管多累,看到无忧的眉眼,总会开心许多。
“小无忧呢?”阿九对小侍卫问道。
“何少爷走了,奴才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殿下您离开没多久,他便也出去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小侍卫略显无奈的说道,这怎么一个接一个,你们吵架…能不能不要带上我们啊…
阿九话也没回,便跑到了街上,带着陈贞的手令,应该也不会被查宵禁的。他站在街上,犹豫再三叩了街边酒卢人家向外的大门,许久也没人来开门,阿九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手令,旁人可是没有的。他跺了跺脚,淋着雨又往官府跑去。
“嗯?”小吏惊诧的看着站在官府门口的人,这怎么,宵禁还敢送上门来?
他把手令递到小吏眼前,“宇文庶,这是太后娘娘的手令,我是来找人的,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比我矮了一点的男孩子,白色衣裳,长得挺乖挺清瘦的,看起来是瞎了只眼?大约是下午的时候,应该出来过。”
那小吏再三确认了手令,又看了看阿九的长相,也确是秀气不凡,这便算是信了,“要说这样的…奴才大约是在城门口见过?当时奴才是与守城的将士们确认事情,所以才见了一眼。下雨本就没多少人,那位公子却又是淋着雨的,奴才就多看了两眼。如果没有记错…大概是出了城的。”
这孩子是疯了吗,病还没好,淋着雨就跑出了城?因着战乱许久,城外早就没了什么人,除了断壁颓垣就是野山坡,当初被逼无奈选择了山脚扎营,也是在那儿名义上养了无忧一段时间。他会不会在那?
阿九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突然想着,也许无忧就在那边。只是山上有狼,阿九也不大清楚,该怎么才能避开。他和小吏道了谢,也知道大半夜的守城人肯定不会放自己出城。
既然无忧当时都能夜奔而来送药,自己怎么不行。
他绕了条路,顺着当时何文泽焚过的地方站了会,准备瞧瞧哪儿适合爬出去。这处焚的厉害,将士葬身无数,因着避讳,负责照看与修葺的民夫下了凉就不再有人多留,所以直到现在还未修整完好。所以无忧一直以来,也是这样的心思么。
虽然知道与对方无关,却始终自欺欺人似的封存在记忆深处。若是拿了出来,也会情不自禁的怪到对方头上。
这处焱火痕迹湮灭,可留在阿九心底那个感觉,却一直都在。
万里火焰落定,那城墙边的白衣蓝眼少年,眼底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兴奋。阿九只记得自己当时在无尽烽燹里,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他望着夜里黑漆漆的城墙,忽然也想起了那一次的水计,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自己,和无尽承担不起的责任。
明明可以离开,只是阿九却愣在了城下。
雨夜风急,无忧在咳嗽里被震醒。他是怕黑的,心里慌张的搓了搓手,身上的衣裳依旧是湿漉漉的,冷的他直打哆嗦。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烫的,只是突然伸出手的时候,却碰到了什么东西。手里的耳钉被他紧紧握住,当年何文泽的信里说,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总希望自己收下,那算是个护身符。
这么久,他也早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护身符,只要带着这个,就不会有事的。无忧睁开眼睛,借着夜里隐约的光,看了看自己身边,隐约着只看到个轮廓,这才放下心,以为只不过是身边的床榻。
他呼了口气,又昏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