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贫道三十余年来,事事顺其自然,以前种种作为,实是情由心生,止步于礼。”高恩华诚垦回答:“待与天师道和桓氏做个了断之后,一切自有明白着落。”
司马雪歪着头,看看高恩华一脸诚垦神色,忽然微笑叹道:“在我少年时,待我那般好,今日种种事,全怪你不好。”
高恩华一愣,平时熟读老庄道经,司马雪刚才绕口令般所言,确一句也没听明白,不禁随口问道:
“公主所言何意,再说一遍如何?”
“大叔修道修傻了,再说二遍你仍然听不懂。”司马雪似笑非笑:“我父皇一生好酒常醉,性情聪慧,驾崩时才三十四岁,王恭,谢琰与谢藐均是当世士族豪门弟子,也均在三十多岁去世,乱世中,公主身份有什么重要?日后与天师道或桓氏一战中,我若突然道殒魂散,大叔纵然练到大道修为,长生不老,心中安得喜乐兮?”
高恩华心中一紧,道:“若公主命殒道消,贫道绝不会让你一人独闯阴府!”
“我们都不要死,还要活的开心些,我给大叔讲个司马家族中的传说吧。”司马雪见高恩华第一次不在装模作样,而是情真意切,心中一荡,拉起高恩华的手接着说:
“我曾祖父娶妻张氏,太奶奶性情果断,有一次曾祖父在府中装病不起,迷惑魏朝曹氏,天降大雨湿了书,曾祖父一时忘了装病起身收书,被魏朝曹氏派去的待女发现,太奶奶当年刚刚束发及笄,一刀便结果了待女,才有了司马氏数百年帝位,大叔若想在乱世中活下来,便要学着我太奶奶那般狠辣些,象今日放原登飞走的傻事不要再做。”
高恩华舌挢不下,第一次感觉面前娇憨机灵的司马雪果然是帝王之女,不可以常人之心相待之。
会稽郡谢府门前,府门两边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狮身上伤痕累累,正是上次天师道围攻谢府时,刀耕斧劈留下的痕迹。
高恩华心头思绪万千,乱世一起,汉人无国无家,不论士族豪门、庶族寒士、修真散修、生命均是朝不保夕,天师孙恩不知会不会有此感触?
王谢两氏士族豪门,均是富可敌国,名传天下,先是吴郡王廞兵败后下落不明,中间是京口王恭,如今的谢琰、谢藐,会稽内史王凝之,个个中年突然殒命,天师道兵乱不止,江南永无宁日。
谢府后院,佛堂内,淡淡的檀香四处弥漫。
谢道韫一身素衣如雪,神情间略显憔悴,谢东衣坐于左侧,微微皱着眉,神情冷傲,高恩华与司马雪坐于右侧,两名丫环给四人彻上茶,退出佛堂。
“高道长远道而来,奴家未出孝期,只能以茶相待。”谢道韫举茶杯轻声示意。
高恩华淡淡一笑,开门见山,拱手施礼道:“谢道友秀外慧中,天下闻名,贫道今日上门打扰,只为一事不明。”
“道长且说,奴家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南乱世因何而起?”
“江南之乱始于对权力的欲望,不论司马元显,还是桓玄,以及孙恩,都是源于对权力的渴望聚兵为祸一方。”谢道韫顿了一下,目光一闪,说:“本朝皇权不下县,县一下便形成权力空缺,朝廷不占领,米教便趁机占领,便他们有了反乱的本钱。”
“谢姐姐。”司马雪在一边说:“孙恩以前曾数次相助过我与大叔,大叔感觉欠孙恩的人情,不想与其敌对,可孙大眼又一直追着不放,这可怎么办?”
“高道长与孙恩间岂有个人恩怨?”谢道韫摇摇头,说:“米教起兵后,兵源人力,粮草马匹都要从江南各郡县民间掳掠,江南百姓要么跟他们造反,要么被他们灭族,只要活着的人全是米教的敌人。”
“你等抢了孙大眼等米贼中人想成为士族的筹码银子,这事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算完,纵然高道长愿意顾全情义,引颈就戮。”谢东衣顺便向司马雪示好:“本少还不愿意让长公主身遭横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