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给自己铺够了台阶,温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手足已经开始变白的患者,当机立断道:“注射器给我!”
刘主任没来得及说话,温寒手腕翻转,已经将注射器狠狠地插进了患者锁骨中线第二肋间。
胸腔积血呈泡沫状瞬间喷射出来,温寒掌心被血沫濡湿,众人哗然,唯有她镇定自若。待喷射状的血沫不再溢出时,她才把注射器拔出来,下巴冲一旁愕然的大夫努了努,道:“过来进行人工呼吸。”
那医生茫茫然地过来做人工呼吸,温寒正准备处理胸腔的内出血,一旁的刘主任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开,厉声道:“小姑娘就是没轻没重,不知道深浅!放着我来!”
他到底比她经验丰富,温寒见他终于肯妥协,心底自然是乐意他这样的专家来做主刀,于是嘴边挂了一抹轻笑,也不介意他的愠怒,娴熟麻利地替他打下手。
两人都是技术过硬、胆大心细的医生,加之专业互补,配合起来毫不夸张地说算是如虎添翼,手术结束后,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危为安。
开胸是个体力活,所以下了台后,温寒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刘主任扔了手套,脱下手术衣,怒气虽然散了,但语气还是不客气:“要不是我在,今天你就闹出人命了!”
“那是,全靠您力挽狂澜。”温寒轻声开口,却也是真心感谢不带半点针锋相对,虽然没有刘主任她也不见得会乱了阵脚,但是有他在她到底轻松许多。他专业技术超群,虽然脾气和她一样不招人待见,却是个值得人信服的专家。
见她态度转变,刘主任也没说话,冷冷地哼了一声,掀起帘子阔步离开了。
所有的后续工作都安排好后,温寒才彻底放松,浑身的关节像是生锈了一般施展不开。她揉着酸疼的脖子看了看时间,这才惊讶地发现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邹亦时走了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营帐外的空气还是潮湿阴冷的,天黑沉沉地暗下来,乌黑的云彩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颤颤巍巍,只要稍一碰,就能滴下大摊大摊的水。
看这个样子,今天势必有一场滂沱大雨。
温寒并不算是心浮气躁的人,相反的,对于大部分和她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她是无动于衷的,但是这次不同,这事和她没有必然联系,却关乎着她爱人的切身利益。
他是那么有责任心的军人,如果因为救灾工作出现了失误,那样的痛苦是常人难以体会的。他要是难过了,她必定也不好受。
就这样等到十二点,她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一个人跑到他们行政的营帐附近晃了又晃,却始终不见邹亦时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头一次觉得等待变得如此煎熬。
快到下午一点时,就在温寒快要等成望夫石时,老天爷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惊喜。
邹亦时没来,雨来了。
雨滴并不大,淅淅沥沥地散落下来,混杂着空气中的尘埃,泛着浑浊的凉意。温寒摸了摸脸颊上的雨滴,心中一凉,冲着灾民的安置帐篷拔腿跑去。
路上都是碎石瓦砾,坑洼不平,加上刚下的雨,使得每一步下去都是泥泞湿滑得让人打滑,温寒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雨滴越来越大,渐渐变得密集,她的领口倒灌了雨水,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湿漉漉的寒意。
她几乎是怀着怆然泪下的悲痛冲去灾民安置地的,等看到帐篷间穿梭忙碌的队员,以及一顶顶铺得整齐严实的雨布时,她拧了拧自己滴水的发尾,哭笑不得。
那个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正指挥官兵有序地放置雨布,他声音不大,没有一丝焦灼,沉着冷静,带着安定人心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地上一点点散开,他给足了大家安全感,所以所有人都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