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照例查看病人,刚去了医疗基地,就见帐篷外头乱哄哄的。她心一惊,赶紧冲进去,里头乱作一团,抢救的,准备手术台的,测量生命体征的,把病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小护士惨白着脸,口齿不清地拉着她说道:“温大夫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温寒冷了脸,额头跳痛,都经历了这么多抢救了,他们照样慌乱不堪,没有一点头绪,遇事压根不晓得沉着冷静,闹闹哄哄反倒延误病情。
“都散开,我来做心肺复苏,小张,去准备心电图仪顺带给患者做紧急心电图,小李,你去测量生命体征,顺带给患者吸氧,小王,你去准备手术台。”温寒嘱咐完,看了一眼患者,又道,“准备胸腔大器械包,得开胸!”
众人得了令,像是被堵的水龙头终于疏通了。人们有序地干活,温寒撸起袖子,直接跪在地上,撕开患者的前襟,开始标准有力地做胸外按压。
“患者有气胸,给我一个五十毫升的注射器!”温寒按压得大汗淋漓,手腕红肿虚脱,但力道不减,患者渐渐有了生命体征,总算活了过来。
取注射器的大夫走出去几步,又猛地刹住脚,一脸怀疑地问道:“开气胸?”
“不然呢?”温寒抬头,眼神清澈,雪白的脸颊上沾了一丝血迹,红与白的极端,泛着妖艳的美。她眼底似乎有一潭深水,既看不穿,又猜不透,只是泛着潋滟的光泽,让人感觉神秘而又高傲。
那大夫愣了一下,心中却忍不住嘀咕,气胸最怕的就是贸然地释放胸腔气体,如果操作不当极易引起胸腔负压消失,从而导致肺不张,最后人会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这种情况很凶险,即便是在手术室,如果不做充分的准备,不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上手的话,手术中的突发情况很难预料,预后也不是很好,相对来说是胸外科手术里比较棘手的一类。
就算抛开手术本身来说,温大夫擅长骨外科,即便同为医生,也讲究术业有专攻,胸外科的大夫都不擅长的手术,她一个骨外科的怎么敢上手?
他原本还想反问一下,但是这个温大夫向来冷漠又不通晓人情世故,偏偏能力超强技术过硬,虽然受不了她的性子,她的专业技能却让人心服口服。
这么一琢磨,这大夫觉得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当下也不敢再质疑,急忙跑去找五十毫升的注射器。
找到注射器后,他正欲递给温大夫,营帐外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一个人,白大褂的衣摆扇起一阵冷风,火急火燎地扑到温寒面前,把那递到中途的注射器一把夺了过来。
温寒满手是血,摊开的手掌落了空,慢慢地握成拳,她一抬头,眸中有一闪而过的不满,她蹙眉想了想,不确定中又带了点不以为然:“中心医院的刘主任?”
这个刘主任是行业内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的大夫,平时眼高于顶,从来不会听任何人的意见,说好听点是有主见,说直白点就是一意孤行。他的技术过硬,有些观点也确实独到尖锐,一针见血,因此凡是和他共事的人渐渐也被他磨平了脾气,习惯性地听命于他,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栽过跟头,所以狂妄自大的本性越发被助长。
温寒并非他手底下的人,没必要听从他的使唤,再说,现在情况紧急,哪有时间去争执辩驳?
“你管我是谁!我是胸外科的主任,你是谁?气胸多凶险你知道吗?你拿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刺穿胸腔,在你放气的过程中胸腔负压会消失,肺不张之后患者立刻就机械性窒息,不到五分钟就会彻底死亡,你凭什么冒这个险?”
“这个我清楚。”温寒并不是刚进入临床无知无畏的小医生,她在做任何操作前都会进行充分周全的权衡和利弊的分析,当潜在危害小于潜在利益时,临床上是允许冒一定的风险的。
刘主任势必也懂得这个道理,但似乎觉得这是他的专长,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直白地表示就是不允许她进行风险操作。
“清楚你还这么做?你这是对患者不负责,你一个骨外科医生在这里班门弄斧!我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操作!”
刘主任是出了名的固执,温寒又一直高冷傲娇,两人谁也不落下乘。
这个病人必须立刻放出胸腔气体,在这一点上温寒不作任何退步,她扫了一眼生命体征还算有起色的患者,估摸了有两分钟的时间来掰扯这些废话,她在白大褂上擦了擦血,眼神淡漠清冷,言简意赅地说道:“首先,我希望您明白,我攻读的是胸外的硕士生,虽然临床经验不丰富,但利弊还是懂得的;其次,这是救灾现场,不是在手术间,没有时间和物资去准备这些精细的东西,我们只能以保住患者性命为唯一的目的;最后那就是,刘主任,你觉得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放气,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如果在手术间,胸腔排气是需要用特制的胸腔排气管,连接上呼吸机之后才可以进行。这些东西灾区里压根不会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刘主任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空手打开胸腔,维持肺扩张?
大约是刘主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面子上过不去,避重就轻地呵斥道:“这是抢救,在治病!什么叫不注重细节,稍有不慎就能要了患者的命,你说得倒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