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不信她讲的曲终人散,可是现在,他也信了。
在她不想信的时候,他来说服她信了。
明昭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文老太君答:“他无颜再面对殿下。”
明昭不做声,雨声潇潇的寝殿里,文老太君向她跪下,她折着那一身将门傲骨,用着卑微的语气向她道:“褚家郎君能得殿下倾慕,是我老太婆脸上有光,但褚家男儿不能只做情郎。
竖子无礼,昔日冒犯之举,老妇今日给殿下赔罪了。”
窗外春雨晦暗,有雨丝溅湿明昭眼睫,她固执地不去看文老太君,不去接受这个拜礼:“他若觉得自己有罪,就亲自来。”
文老太君不接茬,她只道:“殿下忘了他吧。”
大军定在五月出征,四月,明昭长帝姬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下嫁礼部周侍郎之子周弘应。
皇家婚礼向来是最严谨复杂的,从纳彩到迎亲,少说也要小半年,但明昭长帝姬的婚礼前后只用时一个月。
她几乎是踩着点赶在大军出征前成婚的,是成给那个人看的,是存心要把那个人逼出来的。
大婚那日,红妆十里,她凤冠霞帔坐在车中,车外是铺天盖地的祝颂声、管乐声。
她等他来,她笃定他一定会来。
他说过要娶她,要她一定等他,信他,可是现在她不等了,不信了,她要嫁给别人,胡乱地嫁,负气地嫁,他怎么可能不来看一眼,不来骂她?
他是她明艳赤诚的少年郎,他不能这样龟缩人后,连一句分别的话都不敢来跟她讲。
鼓乐喧天,挂着红绸的马车穿过人海,在一座府邸前停稳。
车帘被撩起来,有人来接她。
是身着喜袍的、她的新郎。
那一天,十八岁的明昭用自己无望的婚姻来赌一场跟恋人的诀别,但是她赌不中,她输了。
押上一生最宝贵的赌注去赌,还输,那就是血本无归,一无所有了。
褚晏跪在烛灯长明的褚家祠堂里抄家训,依稀听到外面有唢呐声传来,那声音应该很热闹,但是离他特别远,远得像从他梦里来的。
他知道那是别人家迎亲的声音,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声音。
他于是停下笔,想,那对他而言,可不得跟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