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薛崇简痛苦地闭上眼,“景钰,我知道了尊夫人的事。我……母亲对不起你。只求你,不要……”
崔景钰冷声道:“我负责抓她。杀不杀她,是圣人来决断的。”
薛崇简无话可说,只得掩面落泪。
崔景钰体谅他的为难,也不再勉强。幸而薛崇简自己有国公府。崔景钰命军士们将他们夫妻俩送回国公府,而后将太平公主府封了。
正午日头最烈之时,一队车马朝着南山狂奔而去。
太平公主坐在马车之中,车中同行的婢女惶恐哭泣,而太平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仿佛她并没有经历一场失败,仿佛她并不是正在逃亡的途中。
她的衣袖上还有星星血迹,是她先前狂怒之下鞭挞薛崇简所留下的。
这个儿子,是她所有儿女中最聪慧可爱的一个,却是那么倔强,一直同她政见相左。明明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却是对李隆基忠心耿耿。
现在想来,他果真聪明,给自己选择了一个会最终获胜的君王。
只是,有她这样的母亲,纵使薛崇简再忠心,也再难得重用。不过好歹他能活下来。不像自己其他的儿子,如丧家之犬一样正跟着自己逃命,不知前景如何。
繁华的长安城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太平公主在晃动中望去,忽然觉得这座她出生、成长、度过一生的都城,竟然那么陌生。似乎因为她总是置身其中,而极少从城外仔细打量她的缘故。
高耸的城墙,冰冷的城门。繁华落幕后,这座城,竟然那么像囚牢。
她这是输了吗?
太平想着。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看到今日这一幕,不知会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母亲最完美的继承人,时至今日,她都这么认为。只是她低估了李隆基。他经历了母亲惨死,多年幽禁生涯,目睹了韦后乱政。他纵使再爱女人,对她们的纵容,也是有限度的。
他是一个经历磨砺而成长起来的君王。他同时也是朝臣世家们乐意拥戴的,一个男人。
“母亲……”太平公主呢喃着,“我们女人,就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耳边只闻婢女的哭泣,和马车奔跑的嘈杂声。
则天皇后英灵已远去,不再能庇佑这个她最宠爱的小女儿。
到了寺门口,太平公主从容地下了车。随行的儿子家奴人人面色惶恐,唯有太平公主气定神闲,气度优雅,仿若并不在逃亡,而是如往常一样进山来礼佛罢了。
“母亲……”一个儿子哽咽道。
太平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我往日教你的,你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定输赢。等我真的死了,你们再哭不迟!”
她通身大唐公主的盛气,令儿子们说不出话来。
住持惊讶地迎出来,“不知公主莅临,如此匆匆,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