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优雅矜持,道:“圣人要杀我,特来求住持庇佑。”
住持哪里料到有这等事,登时瞠目结舌。
“住持放心。”太平翘首向北望去,幽幽一笑,“不出三日,就会有个结果。若圣人派兵上来索人,我也定不会让您为难。”
次日一早,一队兵马开进南山,顷刻间就将寺庙包围得水泄不通。
崔景钰下了马,马靴跨过高高的门槛。住持早就等候多时,见了他,躬身行礼。
崔景钰抱拳回礼,“打搅大师清修了,还望您见谅。”
住持领着他去了后院,而后告辞而去。
崔景钰站在一间居士的厢房外,朗声道:“公主,臣奉圣人之命,请您下山,进宫问话。”
太平公主端坐屋中榻上,身边围绕着瑟瑟发抖的几个儿子。她仪态端庄,妆容已重新打点收拾过,依旧美艳的容颜不见悲喜,整个人仿若一尊观音像。
“崔侍郎,尊夫人可还好?”
崔景钰目光冰冷,道:“托公主之夫,内子尚在昏睡之中。”
太平唇角轻勾,“曹夫人有勇有谋,忠心可嘉,是福大命大之人。过了此劫难,将来定有后福在等着她。”
“谢公主吉言。”崔景钰冷声道。
太平看了看身边众人惶恐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长安城中,情形如何了?”
崔景钰道:“今日早朝,上皇下诏宣布窦怀贞等罪状,薛稷、王晋、崔湜、慧范等皆令处死。封太平公主府第。上皇亦将军国政刑诸事,全部交与皇帝处分,自己退居太极宫静养。如今,皇帝已是完全亲政了。而公主您,也该回去对上皇和皇帝有个交代了。”
“交代?”太平公主不禁哼笑,“成王败寇,有什么可说的?阿瞒小儿是想看着我回去,声泪俱下的求他饶我一死?那他是做梦了!”
崔景钰道:“公主,愿赌服输。您已败了。”
太平公主沉默良久,道:“我欲礼佛,暂时不能同侍郎下山了。”
“无妨。”崔景钰不以为意,“公主确实该好生想想,该如何安排之后的事了。”
后事么?
太平看着儿子们狼狈的哭态,倨傲的神情终于有了裂缝,随后垮塌,所有的矜持和强势都粉碎成了齑粉。她一瞬间就像老了十岁,一直笼罩着她的光彩迅速黯淡了下去,让她从一位贵妇,变回了一个年届半百的妇人。
终其一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