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又端上来一壶酒放下,默默的退了出去。
写了一幅字,好像又耗费了皇帝陛下本就不多的心力,陛下躺在床上气喘吁吁,胸口不住的起伏,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响着。
“御医,御医……”云惟珎慌了,大声叫着御医。
陛下拉住他的手道:“没用啦,人力不可为,让朕好好嘱咐你几句。”
“朕这辈子,有十分精力,九分给了朝政,才致使八王之乱,朕老年得子,对太子却还是关心的太少,你要替朕多照顾太子,知道吗?”皇帝摩挲着云惟珎的手道。
“臣知道。”云惟珎叩首,太子如同他的兄长、朋友,他会的。
“朝政凶险,你辅佐太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臣知道。”云惟珎的声音开始哽咽。
“朕还有最后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云惟珎匍匐在地,想用最后的承诺,让他崇敬的陛下走得心安。
“你把那杯酒喝了吧。”陛下道。
“啊?”云惟珎惊讶的叫出声来,不解的望向陛下,“那是什么?”
陛下好似不忍的别开头,不与云惟珎的眼光对视,道:“是让人绝嗣的虎狼□□。”
“陛下……”云惟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跪直了的身子顿时萎顿在地。
“元琰,你有本事,又年轻,如果你愿意,二十年就可把朝政握在手上,你手下的郭家兄弟武力高强,足以震动朝纲,你文武双全,当世无双。朕也是没办法,太子还太年轻了,他经不起,他经不起……”
“陛下,臣从未想过……”
“朕知道,朕知道,你与旁人不同,那些人说着忠君爱国,不过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是真的不同,你是真心想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这些朕都知道,都知道!可是元琰啊,你是这样,可又能保证你的后人也这样吗?还记得你曾经劝诫朕的,尾大不掉,功高震主,不是臣子不愿意收敛,而是情势所迫,容不得他后退半步。到时候,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姻亲、故旧、师门、下属,同乡,种种人的利益堆积在一起,他们会推着你向前走,就是你不愿意,也挣不脱、逃不掉!”陛下苦口婆心道。
“陛下……”
“元琰,你帮帮朕,不,你帮帮我,就当是一个老父亲求你,朕这一生,子嗣众多,但十年前的八王之乱,死伤殆尽,太子虽是幼子,却是嫡子,继承皇位,再合适不过。身份、血统、仁德、本领,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年轻,没有人能帮他弹压老臣。元琰,你和太子最好,你帮帮他,也帮帮我……”
云惟珎的眼泪刷得一下又流出来了,只是这次他从袖子中取出了手帕,轻轻的擦开了眼泪,他的眼泪,是流给亲人疼惜的。云惟珎再次叩首,道:“臣还有一个请求。”
“讲。”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云惟珎冷静道。
“好。”
云惟珎直接端起玉杯,一饮而尽。手一松,玉杯就跌落在长毛地毯上,滚到了旁边。云惟珎没有行礼,他再也没有看濒死的帝王,转身就走了出去。
身后皇帝语带悲音道:“元琰,朕对不起你,朕对不起你。殿试时候,朕钦点你做状元,御书房里,朕手把手的教过你拟旨,养居殿里随时都备着你最爱吃的莲花酥,元琰,不要恨朕,朕也是没办法,不要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