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娘一定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我清楚地记得她吐出的血不是鲜红的,而是乌红的,颜色像是熟透了的杨梅。
我答应过她,什么都不要说,但是我还是告诉了陈悲春,陈悲春转而告诉了叶倾城,叶倾城又去问了叶三娘。事已至此,叶三娘不予置否,自己确实生病了。
很快,叶三娘生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乡里,乡里出名的大夫郎中在芙蕖塘的那道小门进进出出,但是每天清晨都是不同的人进入叶家,到了傍晚,他们又会摇着头离开叶家。
叶三娘病得如此严重,如此突然,让叶倾城一下子失去依靠一般,陈悲春说,叶倾城最近每次练书法的时候都哭,她向他哭诉。那时候陈悲春已经见不到叶三娘了,只是听叶倾城描述。
“娘亲脸色白得像是这些纸,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多郎中过来都说不出什么问题来,有的还说这是相思病,被娘亲给赶出去了。我真的好着急,娘亲到底怎么了?要怎样她才能好起来啊?”叶倾城越说越着急,眼泪像珠子一样滚了出来,落在字帖上,墨晕成一朵朵的花。
陈悲春决心要帮叶三娘治病,只是他也不懂医术,只能到处去打听,哪里哪里的大夫十分厉害,妙手回春,华佗在世。只要有一点名气,或者郎中自吹自擂,他都会请过来,不过大多是打着买药的江湖骗子,他们的药顶多是面粉混补药,吃起来只是对身子没伤害,治病是没有什么指望的。
在叶三娘吃了大半个月各种郎中的草药之后,她的生命已然走到了一个重要的关卡,她不再寄希望于江湖术士的偏方,反倒是考虑起安排自己的后事了。人生在世,终有一死,可是就是这样的心态下,她的病居然慢慢好起来了,半个月前,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子薄得像是一张纸,脸上毫无血色。
自她谢绝所有登门郎中之后,她的脸色却有了血色,三五天后,原本下不了床的她已经能在芙蕖塘走走了。于是,之前的各种郎中都过来邀功了,各说各的理,都说是自己的药方有效,最后叶三娘只是分发了银两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若要我说叶三娘为什么能大病得愈,我的功劳少不了,毕竟是我和陈悲春替她找到的药方。
陈悲春用了一个晚上跟我讨论,叶三娘到底得的是病,还是中了毒,抑或是被人下了蛊。因为我是叶三娘发病的唯一见证人,在那倒悬的世界里,我真切地看见了叶三娘的病态。
叶三娘在叶家养病的这段时间,再没有吐过血了,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叶倾城说,这样下去,真怕娘亲那一天化成一滩雪。
我说我无比确定看见了叶三娘吐血,血是杨梅般的乌黑。
那是毒吗?谁会给叶三娘下毒?
叶三娘搬到画溪镇十五六年了,平日也没有与人结怨,大仇更是听都没有听过。唯一让人有些眼红的就是叶家的富贵,叶家本身不在这画溪镇做生意,她们家的生意也没有人听说过,就是有钱,叶家像是有宝库一般,钱源源不断地从宅子里冒出来。
但是,如果叶三娘死了,钱也是全归叶倾城啊,现在画溪镇的绝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叶倾城,谁能得利啊?
“不会是你吧?哥哥。”我的问题刚出口,哥哥就赏了我一个弹脑门。
“怎么会是我,我是喜欢叶倾城,不是喜欢她们家的钱。”哥哥说,“当然,她们家的钱也讨人喜欢。”
推翻了无聊的猜论,我们又回归到了怎么救治叶三娘,毕竟叶倾城如果没了娘,她肯定会很伤心,说不定从此封心锁爱,那陈悲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听说那个老婆子会治病,平常茶楼里的女孩子得了什么病从来不找郎中,都是找她的。据说她治相思病更是有一手。”我说的那个老婆子是茶楼的老板娘,是那些处于滚滚红尘却身不由己的女孩子的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