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连忙点头称谢。

劳瑞看着吴易的长袍官服，又看看自己手下的红色英国军服，感慨道：“想不到啊，你们中国如今也有铁甲舰了。”

“拥有铁甲舰什么也改变不了。”吴易微笑道，“司令阁下您最清楚，光这广州港里，就停着多少大英帝国的新型铁甲舰；您更清楚，在这广州港里，有多少门舰炮指向广州城，指向南洋水师提督府。”

劳瑞看着吴易一愣，沉默片刻，摇头苦笑道：“吴先生，哦不，吴舰长，我对您来说，是海军的前辈，虽然国籍不同，但我也愿意给您上一课。”

“请先生指教。”吴易低头行礼道。

“吴先生，你说，若是这南洋水师与大英帝国的印度洋舰队开战，战果如何？”

“一败涂地。”吴易低着头答道，用尽全力，不让心中的不甘之情从语气中显示出来。

“你说，若是你大汉帝国军队与大英帝国军队开战，战果如何？”

“恐无胜算。”吴易思考片刻，答道，“但大英军队要彻底歼灭我大汉陆海军队，须得花些功夫。”

“若是这两广之地与大英帝国的一个自治领开战，战果如何？”劳瑞问，背起手看着广州港海洋般蔚蓝的天空。

“恐怕胶着日久，最后胜者，仍是大英。”

“那如果大汉帝国与大英帝国全面开战，战果如何？”劳瑞司令笑问道。

吴易沉默良久，答道：“胜负难料。”

劳瑞笑了笑，左手扶住吴易的肩膀，道：“你要记住，两国开战，舰炮、锅炉与火枪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这位皇家海军的老将军伸出久握缆绳、老茧密布的手掌，在自己的胸前拍了拍。

吴易眼中光华变幻，最终真心诚意地低下了头：“后生晚辈，受教了。”

“吴先生，我在这广州港待了将近十年。”劳瑞将军放开吴易的肩膀，轻声笑道，“我不是中国人，可见过的中国人也不少。我，作为一个外国人，在观察中国人——我对中国人的了解，可能不比很多中国人少。你们怎么说的来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吴易点点头，说了句意思相近的英文谚语：“r-byrr.”

“对啦，就是这个意思。”劳瑞司令笑道，对吴易的英文水平竖了竖大拇指，“我观察了中国将近十年。我了解你们中国——我知道你们缺钱，缺技术，缺工厂，甚至还缺一点点眼界。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们从来不缺：你们从来不缺‘人’——不缺胸怀勇气的人，不缺心有希望的人，不缺以拯救这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

吴易听着劳瑞的话，沉默不语。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极力反对内阁把这艘‘牛津’号卖给你们。”劳瑞苦笑道，“不只是因为我恋旧，更是因为，天知道你们这群中国人拿到一艘铁甲舰，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光辉”号到了。她，皇家海军印度洋舰队的新任旗舰，就停泊在广州港一角，用威武雄壮的身躯在中华大地上投下漆黑的阴影。吴易和英国海军官员们一起走到船下，停住了脚步。这位大汉海军的年轻继承人抬起头来，向英国前辈劳瑞司令露出最灿烂的微笑：

“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